任碧空笑了:“你个傻小子,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修了仙修为高了,就把‘真孤煞’命格的副作用给压下去了吧。”
季单煌没有说话。一直以来,他的确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后来便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这样普普通通地活下去,不会再害死自己亲近的人。可是如今任碧空既然这么说了,显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是啊,“真孤煞”的命格那么诡异,甚至比“天煞孤星”更奇葩,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压制得住的呢?
季单煌略一思考,也便明白了这其中缘由,抬头看着任碧空:“师父,难道是你……”
如此奇葩的命格,也就只有半神,才能想办法压制住吧。
任碧空哈哈笑道:“刚说你变聪明了,搞了半天一直都还在冒傻气,你这小子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你这‘真孤煞’的影响,当然是我帮你压制的了,要不然你身边早就死一片了!你要是不想搞出个‘十年生死两茫茫’,最好就别再考虑告别的事儿,就这么走了最好。要不然,这小狐狸我可不帮你处理,到时候压制接触她无端横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了这话,季单煌不由得愤怒起来:“师父,我又不是不跟你走,只不过是想跟她道个别而已,你至于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任碧空淡漠地看着季单煌愤愤的双眼,问道:“你跟她道别,有什么用吗?”
季单煌顿时一呆。的确,既然任碧空说了要做后续处理,那么自己是否与苏梓璇道别,其实都没有意义了。说不定自己这一走,人世间便再也不会有“季单煌”这个人了。
既然都没有他这个人了,那么这临走之前的道别,又有什么意义呢?
季单煌沉默片刻,原本有些暗淡了的目光,渐渐地又明亮了起来:“我只是想留下个交代,不想像之前雨竹走的时候那样,连一个招呼都没有留下,甚至分手也只是通过一张字条。也许道别确实没意义,但是人生在世,并不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总会做一些无用功。但是师父,你不觉得,一件事是否有意义,这个说法本来就很可笑吗?意义是什么?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是个意义,但它本身也没意义,不是吗?”
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所谓的没有意义就不去做。很少多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意义。哪怕做了之后,立刻就会被所有人遗忘,但是也还是要去做的。
沉默片刻之后,任碧空道:“你说的这话,倒是还挺有道理的。”
季单煌心中一喜:“那么,你同意了?”
然而任碧空仍旧是摇头:“同意了你的道理,但是不等于同意你跟着狐狸告别。你不是说意义本身就是个意义吗?那么我也可以跟你说,不让你跟那狐狸告别,就是意义,你自己说出来的道理你自己明白。所以,跟我走吧。”说着,袍袖一挥,已经打开了穿界门。
“师父!等等!”
季单煌心中大急,扑上前去拦在任碧空的面前:“师父,为什么连让我道别都不行?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任碧空眉毛一扬,“我不让,这就是理由。”
季单煌一呆,从来没想过原来阳光灿烂好说话的任碧空,竟然还会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时候。想来,这一次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底线了,绝对不允许违逆。
长久的和谐相处,季单煌几乎忘记了,任碧空原本是半神蒲牢。既为半神,自然有神的威严。
可是他,好歹也修成了仙了,即便面对的是半神,也有他的坚持。
季单煌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要个理由而已,哪怕是编出来骗我的也行。师父,你我相处这么久,你难道就没有骗过我吗?你再骗我一次又能怎么样?以你的能力,随便想个谎言都可以瞒天过海,那你就再编一个理由给我不行吗?”
任碧空看着始终坚持着的季单煌,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执着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好吧,那我就给你个交代。不让你跟她告别,是怕这告别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如果埋了这颗种子,即便是经过了处理,也保不准这颗种子什么时候会发芽。待到种子发芽之时,你的命格说不定就把她给影响了,到时候她死成什么样,可就没准儿了。”
季单煌不知道任碧空这话是真是假,但他权当作是真了,当下深深看了苏梓璇一眼,哽咽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璇儿,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如果有缘的话,我们……唉……
季单煌摇了摇头,没有再想下去。此次一别,怕是生死两茫茫,他们未必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了。
翻身拜倒,季单煌对这任碧空叩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师父成全。”言罢,转身迈进了穿界门。那背影,苍凉而决绝,亦如慷慨赴死的勇士,只有前进,绝无回头。
任碧空没说话,只是摇头笑了笑,暗叹这孩子实在有趣。这样一来,其实倒也符合了他的性格,想来他的人格,已经觉醒得差不多了。
现在这傻小子的修为,倒是也足够用了。如今缺少的,就是那个引子了吧。而有了那个东西在手,搞到引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心中稍微盘算了一下,任碧空将接下来的事情统统考虑了一下,倒是没发现什么缺憾。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也就可以实施了。
若说不稳定因素,那便只有大哥了吧。
这样考虑着,任碧空紧随着季单煌,迈进了穿界门。在两人离开后,穿界门倏然消失,房间重归寂静,就如同从来都没有人来到过一般。
而就在此刻,睡梦之中的小狐狸似乎心有所动,不知不觉间,眼角有一滴清泪流淌而出,沾湿了眼角边一片火红色的绒毛。而她的梦中,正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