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如死一般静寂
徐福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
身后几百名随从也都低着头,匍匐着,恐惧令他们不敢呼吸。
奉秦始皇的旨意,他们第二次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耗资巨大,航行艰险,但是又空手而归了。
坐在大殿最高处的秦始皇,脸色凝重,失望和愤怒夹杂着,但是又克制着。
“方士,这次仙药为何没能求成?对朕有何解释?”
徐福额头冒起了冷汗,他起身前鞠了一躬,头埋在发抖的袖子后,紧张又惶恐。
“陛下,臣此次东巡,已望见三座仙山,但东海里有凶猛的大蛟鱼,阻拦船只,无法靠近仙山。臣所带童男童女皆黄毛小儿,船只上也无兵器弓箭,蛟鱼凶猛,我等无力对抗,恐遭不测,顾只能遣返,望陛下开恩,让臣携带弓箭手再次前去寻药,射杀大蛟,定能带回仙药。“
说完,徐福趴在地上,老迈的身体显得颤颤巍巍。
秦始皇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怀疑令他的眼神锐利异常,他望着这群匍匐地上的巫师方士,随后一个箭步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将利剑指着徐福,厉声喊道:
“第一次东渡,你跟朕说遇见海神,因礼物太薄,拒予仙药。朕姑且信了你。
朕特命手下为你你备足礼物和奇珍异宝,再次东渡寻药。如今历经数年,空手而归,编出如此弥天大谎欺骗朕,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朕可以灭了你九族!还有你们这些巫师方士,朕要统统砍了你们脑袋!“
哐的一声,剑朝着大殿上的柱子砍去,柱子的一角被利剑削下。
此情此景,吓得殿堂上趴着的众人齐喊:“陛下饶命啊。”
徐福仍然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阵阵冷汗已经将他的后背浸湿一片。
“陛下,下臣有一事相告。“一个悠悠带着阴柔的声音。
是秦始皇身边的宦官赵高。
“下臣对东海之事有所耳闻。传言渔民出海捕鱼,常遇蛟鱼阻拦船只,蛟鱼性猛异常,会吞噬人和船只,难以对付。更何况仙山乃得道仙人所居住,哪能让凡人轻易涉足,东海仙人必定设置了重重障碍,方士此次东巡,遇到蛟鱼在所难免。“
赵高的话,让秦始皇陷入了沉思。
横扫六国,统一天下的他,意气风发,权倾一世,天下黄土莫不归他。站在权利巅峰之上,所有一切应有尽有,但是却面临着一个令他担心和害怕的事情,他终将衰老逝去。荣华富贵在生死面前显得渺小而脆弱。对他来说,权利财富唾手可得,他的欲望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这些,身为至高无上的始皇帝,他想千秋万世,永世为王。自从出巡在渤海见到了仙山幻境,他身边的众臣就告诉他,在遥远的东海中有蓬莱、方丈、赢洲三座仙山,有仙人居住,只要找到仙山,向仙人求得长生仙药,他就可以愿望成真了。他欣喜异常,广招天下巫师方士帮他寻求仙药。徐福是方士中最出色的一位,他寄予了厚望,备足船只和他所需的一切人力物力。可是他却让自己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还要不要相信他?这次还要不要再赌一把?
见此,赵高又悄悄靠近了秦始皇,趁势补上:“陛下,传闻仙人只肯将长生不老药赠予诚心求仙药之人。当年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徒手攀登昆仑山,历经磨难,最后感动西王母,求得仅剩的仙药。此行遭遇,仙人只为探测陛下求仙药的真心,如能坚持,必定显示诚意,感动上天。”
听完这番话,秦始皇的脸色渐渐好转,他在殿堂上来回踱步,思忖着。
赵高斜视看了一眼徐福,两人眼神接触。徐福悄悄松了一口气。
过了良久,秦始皇径直走到徐福面前,徐福缓缓抬起了头。
“徐方士,朕再信你一次。现朕特命你,再次东巡,增派弓箭手百名,连同童男童女三千人,奇珍异宝,五谷百工,为朕寻药求道。此次之行,务必全力以赴,不要辜负朕的厚望。”
话毕,徐福和众随从连忙磕头,“谢陛下开恩!”
先前对死亡的恐惧令他们极度压抑,有些人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徐福抬头瞄了一眼站在秦始皇边上的赵高,赵高的脸上露出了莞尔一笑。
自此,徐福的第三次东渡又开始再次启航。
夜深人静,烛光摇曳,白发苍苍的徐福,在做最后的行程准备。烛光下,他在用布条仔细的擦拭着一枚铜镜。这枚铜镜,镜柄上雕刻着一只蹲伏的麒麟,镜身四角则是龟龙凤虎,雕刻十分精美繁复。在他身边站着两名童子,一左一右。一名童子看着徐福,不解的问道:““师傅,这枚铜镜,不曾看到你拿出来过,看你如宝贝似的珍藏着,有何稀罕的?”
徐福摸了一把胡子,将铜镜的镜面朝着烛火照着,顿时满堂生辉,屋子仿佛如白昼一样,两名童子连忙拿袖子挡住了眼睛,直呼:“师傅,这是什么宝贝?”
徐福将铜镜收起,装在了一个匣子中。
“子业,向吾,此铜镜乃黄帝铸造。相传黄帝统一九州,为平定妖魔,特命能工巧匠取材首山之铜,效法十五月圆,打造了15枚古铜宝镜,每一枚不同尺寸,最大直径一尺五寸,最小为一寸。我师傅鬼谷子,在我出师前,特将铜镜传授于我,你们看到的这枚铜镜就是8寸之镜,明日东渡之前,我将会把这枚铜镜送给赵高。”
“师傅,是因为之前赵高为我们说了好话,让我们免于死罪吗?我就想他哪那么好心替我们求情,不过,那天真的是吓死我了,真担心被陛下砍了脑袋呢。”一位身材瘦瘦高高的名为子业的童子,拍着胸脯说道。
“师傅,既然这枚铜镜能降妖除魔,为世间罕物,但赵高并非巫师方士,收藏此物,是吉是祸,尚未清楚。他获得此铜镜,难道为了防凶辟邪?还是仅仅为了敛财,收集一个宝贝吗?”向吾黝黑的脸蛋在烛光下,闪着清澈的眸子。
徐福,哈哈一笑,把盒子套进了一个锦袋中。
“子业,向吾,赵高获得此铜镜也是为了自保啊!”
“什么?”两童子面面相觑。
“这赵高,并非常人。他身上附着一只昆仑山千年的狐妖。这只狐妖知道我有上古黄帝所铸的降妖伏魔的铜镜,唯恐我对他不利,故与我达成协定,他助我东渡逃脱,我将铜镜交与他,永世不回故土。”
徐福摸了一把胡子,继续说道:“这狐妖乃昆仑山松树下长居的一只普通狐狸,常年吸取西王母仙气,修炼千年。本可以得到成仙,但受人世间荣华富贵诱惑,附身在赵高身上,伺机而动,妄想等秦始皇死后,成为天下霸主。”
“那为什么他还要帮秦始皇寻求仙药呢?”子业和向吾异口同声的问道。
“因为他知道仙药绝不可能寻求到。”徐福的脸色开始凝重。
“求仙药的事情是赵高一手策划的,他不是真心要为皇上求药。他本居于昆仑山上,知道不死药从洪荒开辟就由西王母掌管。西王母乃天地阴气所化的上神,掌管人间生死,不死药只有她才能炼取,是东海神仙不能碰触的。当年羿射九日,得罪天帝,被贬人间,攀登昆仑山感动西王母,获得仅剩的两颗不死仙丹。自此以后,不死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几千年来也没有人得到过仙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摘到东海度溯山的蟠桃果,可这蟠桃三百万年结一次果,只有仙人才能吃到。”
“这只狐妖利用皇上得不死药心切,趁机作乱,以渤海所见仙山幻境为契机,诱导皇上派遣方士巫师寻药,另一方面广招炼丹道士为皇上炼取仙丹,弄得乌烟瘴气,他的目的一是引出我,威逼利诱,让我交出铜镜,以除后患。二是祸乱朝纲,将皇上逼向死路。“徐福愤愤说道。
向吾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师傅,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千辛万苦去帮皇上求仙药,这狐妖祸乱人世,师傅为什么还屈从他,你不是有铜镜,可以将它收服啊?”
“对啊!我们先前东渡了两次,每次都无功而返,又苦又累,都不知道师傅在瞎忙活啥,前面两次都编了谎,还好糊弄了过去,这次又要出去,真费劲!“子业嘟着嘴叫嚷着。
徐福拿拂尘重重的打了一下子业的脑袋。
“愚钝小儿,为师的用心良苦,你们有所不知。天下纷争,秦国凭借实力统一六国,本以为天下太平,百姓得以安宁。但始皇帝苛政酷刑,民不聊生,天下是人是妖统治又有何区别,都是一群利欲熏心,为己私欲,贪婪之徒罢了。这狐妖在皇上身边谗言蜜语,就想先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他视丞相李斯为眼中钉,一心想铲除他。可这李斯也不是什么善类,焚书坑儒,助纣为虐。秦朝灭亡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师承鬼谷子,算尽天机,狐妖乱世作孽本乃天意,不必与其针锋相对。我顺从旨意寻求仙药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个重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