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时候从菜摊上拿回一些已经有些坏掉的菜,她说把坏的丢掉,还可以吃,不能太浪费。自己当时还赌气不吃饭,一直说要吃汉堡,奶奶在旁边劝了好久,母亲当时一气之下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就开始拼命哭,母亲也在悄悄落泪。
张心怡摘菜的时候想起这些,现在自己已经习惯了,很平静地把菜坏掉的部分扔掉,做出来依然很好吃。奶奶的手艺不错,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吃厌过。
做饭时油烟很大,没有排风扇,更没有抽油烟机,只能把窗户打开,有时候依然会呛得人眼泪直流。
奶奶咳嗽得很厉害,自己想要帮她但是自己站不起来,根本够不着铁锅。
母亲走过来,让奶奶去休息,自己在油烟里挥舞手中的铁铲。
张心怡悄悄落泪,再悄悄用手擦掉。
自己曾经厌倦这样的生活,有过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但母亲怎么办,自己是她的支柱,没了我她或许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过过一段行尸走肉的生活,后来便渐渐接受现实。
生活,我们逃不掉的。
“好了,吃饭吧。”妇女把菜端到桌上,很简单,青菜里几乎没有油水,另一盘里是青椒炒鸡蛋,还有一盘咸菜。
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把一顿饭吃完。
张心怡说让她来洗碗,奶奶说不方便还是她来。
“我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不希望只看到你们在忙,我还年轻,没什么受不了的。”奶奶看着母亲,母亲说了句“就让她做吧。”
张心怡很艰难地洗完几个碗,母亲去屋里躺了一会儿,便走出来,看见张心怡在茶几边上发呆。听见母亲的脚步声,才缓缓回过神来。
“妈妈,你有出去啦?”
“恩,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再找份挣钱比较多的工作。妈妈还是想让你去上学,我就是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人,想要在这个社会立足没有点知识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时没有经济能力去学,现在只有靠你来帮妈妈实现这个愿望。”说完摸了摸张心怡的头。
“我…我…”张心怡吞吞吐吐。
“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坐下来吧,慢慢跟你讲。”母亲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刚才乐勤(也就是Kelly)的一个朋友来看我,她说可以帮我去上学,钱的问题不用担心。”张心怡还是说出来了。
“是吗,没听她说过有这样的朋友啊,她为什么帮你呀,是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事?”
“好像没有,她叫白雪,在一中读书,她就说只是单纯地想帮我而已。”他没有提到柳哲铭,母亲也恨这个名字。
“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是被娇养惯的,不知道会有些什么想法。”母亲想了想说,“哦,对了,是不是穿一条白色连衣裙,提了个粉色的包?”
“恩,对呀,你看见她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在巷子看见她了,娇气得不得了,可能一辈子都没走过那样的路吧。”
“那您觉得怎么样?”张心怡期待地看着母亲。上学是自己的梦想,总有些现实的原因在阻挠自己让那条路上走。
母亲在沉思,孩子的学费就是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来。另一方面又不知道那个说要帮自己女儿的人到底有什么想法,她不想再让女儿收到什么伤害了,自己也承受不住打击。
“妈,妈。”张心怡叫着闭眼靠在沙发上的母亲。
“哦。”
“你在想什么呢?我问你你觉得怎么样呢。”
“哦,要不你先问问乐勤,问问她这个人怎么样。”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现实竟然把自己的骨气都快磨没了。她想靠自己来给孩子凑齐学费,但有时候力不从心,心怡奶奶的医药费就已经是家里的大头了。
“哦,那也行吧,我打电话问问她。”张心怡移到电话旁边。
张心怡拨通乐勤的手机,她知道她不是个会经常在家的孩子,却没想到这次居然在家里。
“她真那样说的?”乐勤问道。
“对呀,怎么啦,我就是想问问她这个人怎么样,我妈说怕她是有什么目的。”张心怡看了看母亲,她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她是太累了吧。
“哦,她就是一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那点钱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我想她应该没什么目的吧,再说你也不能给她什么帮助啊。”乐勤在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柳哲铭,但她没有说,心怡跟自己说过很多次想要读书,她不想看到朋友快要实现梦想的时候给她这么大的打击。
“哦,那好,我知道了,谢谢啊,再见吧,有时间来找我玩儿啊。”张心怡的脸上开始舒展。说完之后便挂了电话。
“她怎么说?”母亲睁开眼,原来她并没有睡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睡过了,经常都只有五六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样的折磨换作再强健的人都有些受不住。
“她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挺希望看到我继续学习的。”
“妈妈再去想想办法,我们靠自己也行。”说完起身走了。
“妈,谢谢你!”母亲走到门口,张心怡叫住她说了一句。
“是做母亲的责任,没什么谢不谢的。”
张心怡觉得母亲已经很累了,这一年多来,母亲已经被消磨得像是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多岁。本来她还可以享受属于她的年华,但是自己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她应该是被压得快直不起腰,看那渐渐有些佝偻的背就很清楚了吧。
快到晚上的时候母亲都还没有回来,她反反复复拿起又放下电话好几次。打还是不打呢?终究还是没法抉择,怕母亲生气自己做了主张,又怕失去了重回校园的机会。最后用了一种最老套的办法掷硬币,说正面朝上便打,反面朝上便作罢。硬币落下之后偷偷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打了,尽管是反面朝上。
电话几乎快响到最后了才有个女孩子慢悠悠地说了一声“喂”
“你好,我是张心怡。”对方一听到是这个名字立即转换了态度。
“哦,你想好了?”
“嗯。但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做的,就这样受人恩惠我也觉得心不安。”张心怡很平静地说,无论如何,她觉得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太好了,你愿意让我帮你我真的很高兴,说实话我的朋友不多,我只是做点我能做的事帮帮我的朋友。明天我去你家看你吧。”白雪在这头笑得很开心。
“不用麻烦了,要报名的时候告诉我吧。”张心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是不想欠任何人人情的。
“不麻烦,那就这样了,明天见。”说完便把电话挂了,这边张心怡还想说点什么就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张心怡始终有一种感觉,白雪不会是个简单的女孩子。
“哎哟,什么事让我们白大小姐这么高兴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到白雪旁边。
“哈哈,白大哥,我有个同学家里十分困难,已经上不起学了。昨天去看她了,我想帮她,让她继续上学,学费我来出。”
“哟,看不出来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啦。不错啊,爸爸绝对支持你,精神上和经济上双重支持。”
“嗯呐。您可是我的保险柜呀。”说完在男子脸上亲了一口便跑开了。男人笑得很开心。
“这都什么事呀,爷俩儿笑得这么欢。”白雪的母亲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笑得花枝招展往楼上跑的白雪,随即便是一张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的圆脸。
“女儿做好事呢,帮一个困难的同学上学。”胖男人哈哈大笑。
“是吗,咱女儿什么时候也会这么为人家想了,还真是看不出来,终于有些变化了。”白雪母亲也很高兴。
“我就说嘛,我白展鹏的女儿可不是差劲的,你当时还尽给她泼冷水。”
“这要不是我时常打击打击,她能觉悟得这么快吗?说到底我的挫败教育法还是不错的。”女人有些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