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忍再看,哭着告饶道,“妈妈,我喝,我喝,你放了香菱罢!”说罢,端起碗,含着泪将碗里之水喝掉。
张氏满意笑道,“如此才罢!往后你们谁若不听话,我便要另一个人替你受罪,直到你们听话为止。”
黛玉喝完药,眼泪婆娑的走到香菱身边,望着身体遍布鞭痕的香菱,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
香菱握住黛玉的手,摇头笑笑,示意黛玉莫要忧心。
一时,黛玉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幸得香菱眼疾手快扶住,这才没有摔至地上。
张氏见黛玉果真昏迷,便让香菱把黛玉且抱到椅子上坐着,又催促拐子,“可好了不曾?”
拐子说道,“夫人莫急,马上就好。”把最后一件物件装进马车,从房间里搬出一个大箱笼,气喘吁吁朝香菱咆哮道,“贱蹄子,见为父这样辛劳,也不知帮衬着些。”
香菱听闻,一刻也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拐子身边,托起箱笼的另一边,把大箱笼搁置在马车脚下。
张氏复又把黛玉抱起,放在了箱笼里面,又把些衣物盖在黛玉的头上和身上。才满意的点头微笑。如此一来,出城门之时,便可万无一失。
一切俱已准备妥当,香菱张氏跨上马车,拐子驾着马车往城门口行去。
香菱掀开纱窗,果见满大街皆是衙役。心中直在呐喊,“黛玉在马车里。”可怜香菱往常被打骂惯了的,此刻心中虽有此念头,也仅仅仅限于念头罢了。
张氏见状,一把抓着香菱的手,骂道,“该死的贱蹄子,这样危险时刻,你掀开帘子,安的是什么心?”
香菱垂下头不吱声。
张氏拧了香菱的手背一记,恨恨的松开香菱的手。
马车咕噜噜往城门口行去,守门的卫兵拦下拐子的马车。拐子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对侍卫点头哈腰,无不奉承一二,更是下了大血本,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给守门的侍卫平分。
守门的侍卫拿着拐子的银子,岂有不放的道理?
拐子驾着马车,飞快的往前行驶。张氏冷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
拐子笑道,“今日下这样大血本,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氏冷嗤一声道,“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待将她二人养至十一二岁,何止二十两?就是五百两一千两也并不为过。”
拐子见张氏似有怒气,瑟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张氏鄙夷的在鼻孔里哼了哼气。
一时无话。至夜,拐子和张氏找了一家极小的客栈歇息。拐子不放心张氏独自和香菱黛玉卧榻,便在房间里打个地铺。
张氏夫妇未免黛玉大呼小叫,给黛玉下了极重的蒙汗药。方至第二日清晨,才幽幽转醒。
黛玉一睁开眼,便瞧见香菱担忧的坐在炕头守着她。望了望炕顶的帷幔和房间里的布局,忖度其已经离开了扬州城,不免灰了一半。心里苦涩不堪,挣扎着要起身,只觉浑身无力的紧。
张氏听见炕上的动静,走来一看,笑眯眯的说道,“姑娘总算醒了,可把我愁坏了。”
黛玉冷笑不言,张氏自然担忧,怕她长眠不醒,枉费她白费了一番心血。
这张氏只当看不见黛玉脸上的表情,扭过身,端来一碗稀粥,让黛玉喝下。
黛玉并无梳洗,只不肯喝。
张氏冷笑道,“在我这里,还讲究些则个?赶快喝掉,休要误了行程。”
黛玉见张氏动了气,又怕张氏把气撒在香菱身上,无奈之下,只得接过张氏手里的碗,把稀粥喝掉。
香菱眼里汪着一滩泪,欲要阻止黛玉,只怕张氏及拐子用强的,不如黛玉自己喝下,免受活罪。
不多时,只见黛玉双眼一闭,复又躺在了炕上。
原来这张氏夫妇,未免多生事端,晚上一合计,在没有租用到落脚地方之前,便用蒙汗药叫黛玉一直睡着。如此五六天下来,张氏夫妇行至金陵城,找了一家及僻静的小房子安置落脚,黛玉这才幸免于难。
这一日,拐子在家中待得着实无聊,便叫张氏看守黛玉和香菱,独自往金陵城里行去。
这一去了不得,望着满城的告示,拐子吓的腿脚发软,跌跌撞撞的赶回了家中。
张氏见拐子这样慌乱,犹不得骂道,“这样大年纪,还没个定性,莫不是有鬼追在身后,这样慌里慌张,成个体统!”
回到家中,拐子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又听张氏唠叨,急不择言的说道,“比鬼追在身后更加慑人魂魄。你猜我方才进城瞧见了什么?”
张氏见拐子这样正色,便问道,“见到了什么?”
拐子把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一说与张氏听。张氏不时蹙眉,眼中不免涌满了担忧。
叙述完毕,拐子少不得埋怨道,“一切皆怨你,起初让你把林黛玉送回林府,你不听;眼下可好,眼下不仅扬州城里满是林黛玉的画像和寻人启事,就连金陵城也不例外。我估摸着其它省份皆和这里一样,如今谁会买这样危险人物?”
张氏见拐子这话不通情理,当初她说出计策之时,拐子并无反对的意思。如今反又责怪她,不免更加鄙夷拐子。沉吟了一番,便说道,“一切皆有我做主,你何须烦忧?你想喝酒只管喝你的酒去,想赌博就赌博,一切和往常无异。”
拐子见张氏这样胸有成竹,底气不免又足了些,昂首挺胸自去喝酒了。
这拐子哪里揣摩的出张氏的心思!张氏此刻心里比谁都着急,只是并未表现出来让拐子知道罢了。
且说张氏。本以为远离扬州城,一切皆好商议的,哪知林如海这样神通广大。
却不知,‘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流传至今的古话。
黛玉那日失踪之时,林如海急的火烧眉毛,苦寻不着黛玉,便休书一封,快马加鞭的告知史太君,好叫贾珍贾赦帮忙找寻。
那史太君知晓黛玉被拐,两眼一黑,竟晕了过去。宝玉探春等人无不替黛玉惋惜。
这贾珍贾赦动用所有关系寻找,犹如大海捞针了无音讯。复又命人贴满告示,只言,“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林如海苦苦等候,久不得黛玉消息,焦虑一日胜似一日,气急攻心,竟病倒了。几月之久,一直病着。
黛玉和香菱至从来到金陵,便不曾出过房门一步。除了上茅房,张氏无时不刻不监视她们。她们亦无机会说些体己话。
黛玉每逢担忧林如海,便眉头紧蹙。香菱每要好言劝慰一番,碍于张氏监视在旁,又不好说的。
是夜。拐子喝酒回来,老远便可闻到一身酒气。
他初来乍到,在酒馆里和人拌了几句嘴。忆起出城之时花了那二十来两银子,到时没准要打个水漂,心疼的了不得。又瞧见香菱手里端着饭,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放在门槛边上的鞭子,抽在香菱身上,嘴里一边骂道,“小贱蹄子,养你是吃干饭的么?除了吃,老子没见你干过什么正经事。”
香菱被打的冤枉,又不敢躲避,躲避越发会激起拐子的怒气,这都是往常被打总结出来的经验。
黛玉见拐子照着香菱劈头盖脸一通乱打,忙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跑过去推开拐子。
张氏走到拐子身边,夺过拐子手中的鞭子,怒骂道,“喝的什么黄汤?回来一通乱打,索性你也将我打死得了,咱们一了百了。未曾见过你这样男人,遇见些个小事,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我知晓你是在埋怨我,有本事你别拿她出气,你这鞭子直接抽在我身上,将我打死,权当是还清我造的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