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见黛玉脸色嫣红,知晓冯紫英定是将自己的炕让给了黛玉。只觉又气又恨,心中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在啃咬。强笑道,“黛玉无事便好。”
黛玉瞧水溶这般光景,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
水溶望着黛玉,心中纵有万语千言,终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
正自沉默,忽听门外传来香菱之声,“妹妹,我可进来了。”
黛玉听闻,忙道,“进来罢。”
香菱推门走了进来,见水溶坐着,笑道,“王爷一夜不曾合眼过,妹妹如今安然回府,虽有些抱恙,并无甚大碍,王爷倒是休息一会子罢。”
黛玉听说,便要起身。
水溶忙把黛玉摁着,笑道,“你受了惊,且歇着罢,我无甚紧要。”
黛玉道,“你一夜不曾睡的,好歹歇息一会子,如此我便安心。”
水溶笑道,“这就去歇着,你无须担忧我。”便又嘱咐香菱,“好生照顾黛玉,”自去了。
香菱见水溶离去,坐在炕头,问了好些话,又把水溶因担忧黛玉而吐血一事说与黛玉知道。
黛玉心中难受,略吃了些东西,便独自一人前往水溶厢房行去。
及至门口,便要打退堂鼓。想着人即以到,何必扭扭捏捏。便小声推门进去。
待行至里间,便无一个丫头的影子。
黛玉又行至耳房,见水溶躺在床上,闭眼睡着了。便悄无声息坐在炕头,望着水溶英挺的眉毛微蹙,情不自禁拉起水溶修长而白皙的手,暗暗想道,“你的心意我自明白。得你这样人疼惜我,乃系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恨脑海中存有上一世记忆。上一世便是受感情牵累。况你是王爷,我是平民之女。我们之间的差异,不消我说你亦是明白的。如我这样人,断乎不肯做妾的。此生我是无福消受你情意了。倘或有来生,愿你我投生在寻常人家,叫我回报你这一世情。”
略略坐了一会子,黛玉便要起身离去。不料这时,黛玉的手却被水溶拽住。
黛玉暗自纳罕,莫不是水溶醒了不曾?若是如此,她才拉着他的手这许久时间,叫他发现,好不难为情。复想到此,把个脸羞得通红。便把眼往水溶瞧去,犹不得吁了口气。原来水溶虽抓着她的手不放,依旧是睡着的。
黛玉宛自发笑,许是水溶睡梦之中想要抓着什么东西也料不准。便将水溶的手放在炕上,抽身欲要离去。
说也奇怪,正当她转身之际,手却又被水溶拉住了。
黛玉愈发不解,瞧向水溶,他依旧是闭眼睡着的。
黛玉乃系心细之人,忖度许久,犹不得答案。便把手撑在炕上,把脸贴近水溶,细细观察水溶。
她如此做,便是瞧水溶是否是刻意捣鬼,并未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层。待一时回味过来,把个脸飞红,忙要抽身离开。
水溶至从黛玉进来便醒了,只做睡着,系有一己私心。难得和黛玉单独相处,便想黛玉多留一会。这会岂有放黛玉离去的道理。咕哝着翻了个身,故意把黛玉搂在怀里,也不睁眼,还做睡着的样子。
黛玉被水溶搂在怀里,一时满脸紫涨,一时怒容满面,一时心中战鼓,一时心头乱跳。一时又想,此乃并非水溶本意,他这样人物,岂是那下流龌蹉之辈?
不免又想,她此时被水溶搂在怀里,且如何脱身?倘或动静太大,惊醒水溶不说,这尴尬且怎样渡过?水溶又会怎样想她?若被小丫头子瞧了去,她有何脸面见人?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潸然落泪。
黛玉这方哭泣,将水溶的心俱哭碎了,哪还舍得逗弄黛玉。
如黛玉这般聪慧人物,此刻若立马放开她,只怕她心中反倒疑惑。不免又把黛玉紧搂了些,一时故意翻转过身,好叫黛玉离去。
黛玉一得自由,立刻跑了出去,也管顾不得是否会惊醒水溶。及至房间,心突突犹自乱跳个不住。
且说水溶,自黛玉离去,便不曾睡着。思来想去,越觉黛玉被绑之事蹊跷,倘不将绑黛玉之人擒来,在不能安心的。便起身告辞黛玉三人。不忘嘱咐秋歌,“好生照料黛玉,”并又对香菱及黛玉说道,“明日我来看你,然你姐妹二人,切不可如昨晚上一般儿。虽是虚惊一场,此事若在重演,我.....”忙又把话掩住,依依不舍望了望黛玉,方才离去。
冯渊见水溶离去,戴溶府竟是些女子,又不甚熟悉,便不好再留,也告辞而去。
黛玉款留不住,更兼香菱满脸娇羞之色,秋歌一旁忙使眼色。黛玉心领神会,忙说,“明日我代姐姐下帖请你入府,好好感谢你救命之恩。”
冯渊也不推脱,答谢道,“多谢姑娘美意,明日静候佳音。”自去了。
及至午时,小池端来午膳,黛玉便对小池说道,“去把秋歌喜雨雪梅等叫来。”
小池答应了声去了。一时回来,秋歌三人皆跟在身后。
黛玉笑道,“并无什么旁人,我们原也差不多年岁,你们且坐下,我们一同用膳。”
小池等推托不肯。秋歌笑道,“姑娘即发了话,大家休要扭捏,快坐下罢。”便率先坐下。
喜雨等人见秋歌坐下了,推托了一下便也跟着坐下。
秋歌笑道,“我原要等姑娘用过午膳,有一事说与姑娘听。今见大家伙都在,趁着人多,说与大家知道,也好提个意见。”
黛玉香菱等人忙看着秋歌。
秋歌道,“这偌大的戴溶府,眼下丫头婆子们虽不多,然吃穿用度所需花费也少不得。眼下王爷体恤姑娘,府里一应银子皆由王爷撑持着。姑娘也不能坐吃山空,干等着王爷救济。香菱妹妹如今已是待嫁之人,若有合适人选,”笑倪香菱一眼,“妹妹自是要嫁人的。莫不是妹妹的嫁妆姑娘还需王爷备好不曾?说句大不敬之话,姑娘若十分信得过贾府,也无需置办戴溶府。何况眼下府里并未有什么活计,大家伙闲着也是闲着。”扭头对喜雨三人说道,“这些日子在府里,姑娘待你们如何,不消我说,你们心中自有盘恒。姑娘并无兄弟扶持,又是一介弱质女流,我们断不能增添姑娘负担。能节省的须得节省着些,待会这番话我自会和那些妈妈们说去。她们若有那坏心肠,姑娘自会打发了出去,料她们也寻不到姑娘这样好人家。”
黛玉听得此言,细细一想,便猜着了三五分,也并不搭言,静候秋歌答疑解惑。
秋歌道,“姑娘若信得过我,我便出去租一间房子,开设一间药铺。我的医术虽说一般,那时我爹开设医馆里的药材,皆是经我手买办。不消说赚个盆满钵满,府里一应花销便不愁了。”顿了顿,又笑道,“香菱妹妹的嫁妆亦有了。”说的大家伙都抿唇笑了。
黛玉道,“如何信你不过。若是银子不够使,你只消对我说,我虽拿不出几千几万两,少不得将.....”笑睨着香菱说道,“将姐姐做嫁妆的银子拿出来罢了。”
大家伙才止住笑,这会子又忍俊不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