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周川的阿姨,罗可成了他的叔叔。
苏拉走后没多久,下班的罗可很快从电话里找到医院。当听到周川喊他叔叔后,他的表情让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半天,后来还是在我的提醒下,他才反应过来含混地答应了一声,接着满头雾水的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对于周川的不幸,虽然罗可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我知道他内心肯定和我一样难受。那天晚上我在十字路口伤心决绝全线崩溃,连车都无法开走,而他匆匆赶来得知真相后也是呆若木鸡,抱着我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老公,你不会怪我吧?”晚饭过后,我和罗可在阳台上聊天。“怪你什么?”我难为情地笑笑,说:“没有和你商量,我就答应苏小姐照顾周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其实我应该感谢他才对。”瞥了一眼病床上已经熟睡的周川后,罗可冲我笑了笑,解释道,“至少他已经让你康复了。”我微微一愣,看着罗可那似乎意味深长的眼神,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天哪,难道真的是周川回到了我身边,我也活过来了?这个发现让我既尴尬又不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罗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说:“老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再次陷入了不安中,其实这正是我要跟罗可接下来商量的重点,虽然VIP病房有24小时服务的个人专属管理师,但是我想留下来,经过两次催眠治疗后,医生的诊断结果更倾向于周川的失忆是“心因性失忆”。这种失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真正的失忆,只是病人的潜意识不愿意去想,甚至将过去的痛苦有意予以压制,排斥在意识之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周川一定能再创奇迹,所以我要时刻留在他身边。”
“你真以为他能醒过来?”听完我的豪言壮语后,罗可问我。
我自信地笑笑,因为我知道他的潜意识在逃避什么。
苏拉临走之前,留下了一本相册,是她和周川的大学影集,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我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说会带周川回学校找寻记忆,那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我相信她也陪他“复读”过那些快乐时光,可苏拉也许还没意识到,其实这恰恰是周川最害怕想起的,因为他一直都在刻意的逃避。
第二天一大早,我给罗可打电话,让他把周川的私人物品送来医院。这就是我要修正的康复计划,我要从周川现在的世界中暂时抹除苏拉的痕迹,让他的认知从“后周川时代”开始。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罗可竟然把那个“左右走相遇”音乐盒也带了过来,难道他知道这是周川送给我的礼物?呆了几秒钟后,我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是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某人知道嘛!
“老公,你怎么把我的音乐盒也带来了?”我瞥了罗可一眼,故意装糊涂。
“这是你的吗?我以为是他的。”罗可好像也在装糊涂。
“是他的没错,可这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难道你不知道吗?”
罗可无辜地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呢。”“按理说你不应该不知道呀?没人告诉过你吗?”我又问。“还是你假装不知道,故意拿来气我的?”我让你不知道,一连三板斧下来,罗可终于踏实了,看着他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我狠狠地哼了一声鼻子,然后才转头温柔地给周川上起课来:
“周川,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还记得吗?”周川摇摇头,憨憨地笑笑。“那天晚上你祝我生日快乐,我还臭骂了你一顿呢!”周川还是憨憨地笑。“好吧,没关系,不记得就说不记得,好吗?”我又安慰他。“不记得了。”过了会儿,周川一字一字机械地说道。
一晃三天过去,周川的康复训练按部就班,可是我的好心情却渐渐变坏起来。
每天,我一遍又一遍地跟他“复读”过去,工作日志、移动硬盘等,每一件道具都累得我口干舌燥,可两万五千里长征似乎刚刚起步。有时候明明是刚刚才讲过的东西,转头再问他时,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我心急的!
晚上,我忍不住地跟罗可抱怨起来,说关键周川的性格也完全变了,以前他是嘻嘻哈哈型的,可现在除了傻笑外,他每天说不到十句话。医生说他好像知道自己有病一样,或者说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在这种精神压力下,他的性格难免会孤独自闭,并建议我“可以带着病人多去一些老地方,尝试一下刺激治疗”。
“老公,我想带周川出院。”牢骚过后,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
出来。“出院?”罗可疑惑地看着我。我点点头:“现在周川的身体已经康复了,虽然苏拉说过我们可以继续住在医院里,但是我不想再待下去了,睁开眼就是病号,闭上眼又是消毒水的味道,别说是周川,这种环境我觉得自己都能憋疯。”“那苏小姐知道这件事吗?”我摇摇头。“我看还是先给她打电话沟通一下吧。”罗可提醒我。我再次摇头,虽然不知道苏拉回加拿大处理什么事情,但我猜对她来
说肯定非常重要,不然的话,这几天不可能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她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干等下去?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我们不是已经在做了吗?”罗可淡淡地笑着。
“我们需要的是奇迹,不是该死的等待,OK?”
我终于火了,看来我跟罗可要好好地谈谈了。
其实让周川出院回家并不是我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是为了周川好,医院的环境已经不利于他的病情康复;其次是为了罗可好,他也不必每天辛苦地来回奔波;最后呢,是为了我好。
是的,就是为了我好。当然,这一点我会解释得深入人心温暖有爱,因为罗可说得对,周川回来了,我也回来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这几天我蠢蠢欲动,每当想起这场叫人哭笑不得的婚姻保卫战,我的心就堵得要命,虽然它已经结束了,虽然已经赶跑了小雅,可是对我来说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罗可爱我吗?他偷看过我的牌呀!这可真够叫人垂头丧气的,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那个东土来的大和尚,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历经千苦万难好不容易要和亲友团开Party了,可发现取到的手却是空白的经书。还是佛祖圣明啊,九九八十一难,心诚才能得圆满。
既然如此,我也要给自己再来一难。
所以,这次我必须要带周川回家,带他去“老地方”温故而知新的同时,也会让罗可这个“第三者”为我们保驾护航,我要给他奉献一场华丽丽的视觉盛宴,让他亲眼看看我们在西餐厅的浪漫,看看米线馆的初恋,看看海鲜店的多情,看看一份爱掰成两半花是如何的煎熬,看看一份爱挤进三个人是多么的拥挤。
我说过,我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可我想要一个安分的生活。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