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传到了水夷垤的耳中,他心中一喜,知道安密虽然对自己颇多成见,但对方是一个极讲诚信的人,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那绝对不会食言。当下他不再犹豫,将弯刀插回腰间,整了整衣襟,大踏步走出了丛林。很快,他便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那些持刀的勇士却仍然团团围成一圈,丝毫不敢松懈。水夷垤冲安密行了个礼,说道:“安密大人,这里现在已经没有敌人了,请他们把刀收起来吧。”
安密冷冷地瞥了水夷垤一眼:“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请履行好你自己的职责,圣女卫士!”
水夷垤躬身退下,然后他来到许晓雯身边,单膝跪倒在地。
许晓雯连忙把对方扶了起来:“不用太多礼了。”然后她关切地拉住了水夷垤的左手,被切断的食指上沾满了泥泞,伤口并未完全愈合,隐隐仍有血液渗出。
许晓雯用自己洁白的衣袖把伤口处擦干净,又撕下一片布条,给对方细心地包扎好,同时说道:“暂时先这样吧,回去再找草药给你好好疗伤。我们都相信你的忠诚,以后可别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水夷垤心头一热,哽咽着说道:“尊敬的圣女……水夷垤一生都会是您最忠诚的卫士。”
许晓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然后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罗飞,脸上显出了担忧的神色。
罗飞此时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他举目环顾,不仅仅是许晓雯,索图兰、周立玮、岳东北、白剑恶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们或警惕、或惊讶、或疑虑,神情各异。
罗飞心中一凛,豁然明白:莫非这些持刀的哈摩勇士是针对自己而来?
果然,安密踱到了罗飞的面前,他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件柔软的物品,展开后问道:“罗,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罗飞凝神看去,只见那是一张白中发黄的皮状物品,类似的东西他不久前曾在祢闳寨中见到过,所以立刻脱口而出:“羊皮地图?”
“更准确的说,是恐怖谷一带的羊皮地图。”安密一边说,一边把地图平摊在手上,好让罗飞看个清楚。从图上的内容来看,所绘的果然是恐怖谷一带的山脉地形,一些重要的地点还作了特殊的标记。在地图的空白处,还有很多奇怪的数字和符号,密密麻麻地排成了一大片,一时半会罗飞也无法辨别出其中的涵义。
“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罗飞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安密紧盯着罗飞的眼睛,“这张地图不是你带来的吗?”
“我带来的?”即便罗飞再聪敏,此时也难免有些茫然了。
安密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掏出另外一件东西递到罗飞面前:“你再看看这个,认识吗?”
一柄二十多公分长的锋利小刀。罗飞当然认得,这正是他从龙州出发之前,在户外用品商店买来的。
“这是我的登山刀。”罗飞沉着声音说道,同时他的心头泛起了一阵阵的寒意。
那刀刃上正沾满了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在火把的摇曳映衬下,散发着诡异阴冷的光芒。
“迪尔加死了。”安密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有人割断了他颈部的血管,还把这柄刀插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认为是我杀了他?”罗飞沉住气反问,“可你们都看到了,我刚刚从恐怖谷回来。”
“你在和圣女交谈的时候,迪尔加就过来向我做了报告。是我让他暗中跟踪你,可他跟着你走出山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又派出两个随从出来寻找,一个小时前,他们在距这里不远的山路上发现了迪尔加的尸体。凶手还把这张地图盖在了他的尸体上。”安密逼视着罗飞,冷冷说道,“开始,我只是认为你插手了一些本不该你管的事情,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
作为一名刑警,罗飞当然明白此时的形势对自己是多么的不利。可是,自从来到哈摩山寨之后,这把刀就一直在他的登山包中存放着,是谁把它拿了出来?
有人存心要陷害自己,采取了卑劣的嫁祸手段!过多无力的解释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罗飞于是迎着安密的目光,坦然道:“我只想说两句话:我没有杀迪尔加;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对方镇定自若的样子显然对安密产生了影响,他的敌意略略退却了一些。沉吟片刻后,他说道:“我会把你关进水牢,直到我查出杀害迪尔加的凶手――或许是你,或许不是你。在此之前,你不会受到伤害,但是,你也将失去行动的自由。”
罗飞点点头,他知道,从安密口中说出的话,已经是不容更改的。
“不,安密大人,你不能这么做。”许晓雯在一旁为罗飞求情,“请相信我,他是我们哈摩族人的朋友。”
“尊敬的圣女。”安密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决定水夷垤的生死,但你没有权力阻止我对这个人处置。我是哈摩族的首领,我必须为全体族人的安危负责。”
许晓雯咬了咬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罗飞用目光阻止了。后者随即看着安密,释然地笑了笑:“安密大人,虽然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我并不会因为你的决定而生气。事实上,如果我处于你的位置,我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在你把我送入水牢之前,我想和我的朋友们说几句话,可以吗?”
安密点头表示同意,但他又跟着说道:“你们不能走出这个圈子。”
罗飞慢慢踱到了周立玮等人面前,这三个和他一同进入哈摩村寨的汉族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都多少有些不自然。
岳东北脸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罗警官……怎么,怎么会这样?”
白剑恶轻轻叹了口气:“我相信迪尔加不是你杀的。”
周立玮没有开口,只是专注地看着罗飞,似乎在等待对方先说些什么。
罗飞的目光从三人的脸上依次扫过,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中间有人陷害了我。”
岳东北连连摆手:“不,肯定不是我干的。”
“我想知道,从祭祀场回来后,你们中间有谁单独离开过?”
“我去拜访过几个朋友。”白剑恶首先不慌不忙地说道,“但我并没有离开村寨,我的朋友们可以证明。”
“那也不能保证你所有的时间都和朋友们在一起。”岳东北瞥了白剑恶一眼,然后又转头瞪着周立玮,“你后来也离开了屋子,你做什么去了?”
“我出去随便转了一圈。”周立玮不客气地哼了一声,“说实话,我只是不想和你一块呆在屋里而已。而且,我并没有走远,中间我还回来过一次,那个时候,你倒也不在屋里。”
“我,我只是去上过一次厕所,除此之外,哪儿也没有去!”岳东北有些尴尬地为自己辩解着。
“这么说,你们三个各自都不在一起?”罗飞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情况会如此复杂。低头沉思片刻后,他又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三个,以后也不能呆在一起了。”
“什么?”周立玮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罗飞的意思。
“我指的是夜晚睡觉的时候。”罗飞解释说,“否则,你们中有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周立玮警觉地眯起眼角:“你的意思是,那个陷害你的人还会对其他人下毒手?”
罗飞点点头:“实际上,在发现刘云的尸体后,我就已经肯定我们中间有一个危险分子。因为刘云生前很想告诉我什么,可他却又一定要把我单独约出来。所以此后,我一直保持着百分之百的警惕,使得对方无法下手。可是我很快就会被关进水牢了,这也许就是对方希望达到的效果吧?”
罗飞话语中的含义非常明显,周立玮三人一时都默不作声,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相互间打量着。
“那我们更不应该分开才对呀?”岳东北忽然说道,“分开反而会落单,难道他一个人能同时对付两个人吗?”
罗飞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摇了摇头:“不,还是分开的好,你们各自小心吧。”
“为什么?”周立玮也不解地问道。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藏着什么话了。”罗飞突然把炯炯的目光投向了白剑恶,“白寨主,如果有误会和冒犯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剑恶的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罗警官,请直说。”
“刘云的问题还值得进行更深的思考。在祢闳寨中,他为何会如此的瞻前顾后?”罗飞扫了眼周立玮和岳东北,“即使你们中的一个有问题,他也完全可以公开站出来指认,为什么非要偷偷地约我单独见面呢?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解释:他所知道的秘密还会触动到一股更加庞大的势力,至少在祢闳寨中的时候,是如此的。”
白剑恶愣了一会,然后“嘿”地一声冷笑:“罗警官,你这是在怀疑我了?”
“只是怀疑,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这个情况挑明。可是现在,不说出来是不行了。如果这件事和你无关,那我以后会诚挚的向你道歉。可是――”罗飞的话锋一转,“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你们三个人就绝对不能呆在一起了。”
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那个唯一的无辜者正面对着两个危险的敌人!
“好了,我的话就是这些,你们好自为之吧!”罗飞的目光再一次从三人的面庞上扫过,他的语气软硬相辅,既是对身处危险境地的无辜者的提醒,也是对暗藏着的危险分子的警告。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周立玮和岳东北中的某个人还是遭到了不测,那么凶手实际上也就自我暴露了身份。
说完这些,他转过了身:“安密大人,请你动手吧,我不会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安密挥了挥手,四个随从拿着捆缚的绳子向罗飞走了过来。
罗飞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做了十多年的警察,如今却也要尝一尝入狱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