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卿拂袖走在前面,周身隐隐有怒气,苏哑讪讪的跟着,心思再次落在了查案上,确实有不少做工精细华美的绢匹、珍稀兽皮以及一卷卷仔细捆绑的书牍竹简,陈列在离通风口较近的位置,里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绢匹上不见一丝的落灰,太卿说得没错,这里的确不会出现老鼠虫蛇之类的东西。
再往里面走,则是些珠宝,玛瑙珍珠、翡翠玉石、彩贝明珠、象牙水晶等等不计其数,更多的则是金灿灿的赤金,一列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按架上。
太卿继续往里走带路,已经是皇室库的最里边,映入眼帘的是经过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稀世珍品,有上好璞玉雕制的凤鸾玉、龙形佩,华美瑰丽的玉冠凤钗,镶嵌着红、绿、蓝各色宝石的玉带,金丝与蚕丝交错织就的霓裳舞衣,……
纵使他从小目睹许多珍惜古玩,此刻还是失态了——父亲虽然嚣张不知收敛,但是家中宝物尽数存放起来,原因是“放在家里会给护院增加负担”,他极其爱母亲,将这件世人垂涎已久的稀世珍品从库房里取出来,送给母亲。
母亲只穿了一次,就将它随手扔到一边,倒是他和父亲极爱母亲穿上这件舞衣的样子,华美高贵,好似天女下凡,美得不真实。
以前他不懂,父亲如此霸道,为何母亲将它随手一扔,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十分高兴,看着衣服上繁复错杂的精美图案,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父亲怕的正是母亲穿上舞衣之后华美飘渺的不真实,那是他无法企及的距离。
他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至今令他震撼,如今看到这件衣服,那种场景又真实了一些。
太卿觉察到他的异样,却只当是世人见到珍宝的常见反应,也不奇怪,他在一方空空如也的灯座处站定,“苏捕头,请看!”
苏哑收回神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的灯座底部镶嵌着各色宝石,做工华美瑰丽,只是上面没有蜡烛,一块干净的绢布覆在烛台上,虽是华美,但与下面的灯座相比还是显得寒碜,十分突兀。
如此,这里应该少了某样东西,是……
他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太卿。
太卿点点头,“此处放的正是夜明珠!”
苏哑心中一惊,如此这颗夜明珠该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是颗巨型夜明珠,如此巨大的夜明珠他也只是在家里见过,那时父亲怕他打扰他与母亲的好事,便那颗夜明珠给他玩耍,倒真的一度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霓裳舞衣、一般大小的夜明珠,这些他家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皇室库,叫他怎么想,能怎么想?
“苏捕头!”
苏哑猛然回神,不解的看向神色怪异的太卿,不知他的表情为何如此怪异,声音这么大。
太卿松了一口气,谨慎的看着苏哑,小心翼翼的问道:“喊你半天了,是查到什么了吗?”
苏哑写到:“你形容一下夜明珠的样子,还有这里的钥匙由谁保管,可有异常,昨晚的值班是谁?其他的人可有异常?”
太卿从绢上收回目光,一一答道:“那夜明珠有鸡蛋大小,通体发绿,白天并无异常,到了晚上,满室荧光,有如白昼,昨晚我离开的时候它还在发着光,今早过来就发现不见了。卫队今早已经对少府所有太监极其居所进行搜查。”
“这里是皇室库的少府,钥匙一直由我保管,此事攸关性命,我每天都不离身,睡觉也随身带着,可要查看我的居室?”
苏哑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太卿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皇室库,外面不少太监都等在那里,烈日炎炎,一个个晒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
太卿对着那群太监喊道:“小张子、小林子,过来!”
两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跑了过来。
“苏捕头有事要问你们!”他看了手拿绢笔的苏哑一眼,随即问道,“昨晚可是你们值班?”
“是,小的一宿都在门口,不曾离开。”
太卿锐眼一扫,目光犀利,“有没有偷懒打盹或是起夜方便?”
两个小太监急忙跪下,求饶道:“小的不敢!”
太卿与苏哑交换了一个眼色,放缓了语气,“昨晚你们巡夜的时候可看到什么人?”
两个小太监想了半天,才回答:“没有……嗯……一更的时候听到猫叫……”
“对,是从西边传来的。”
若在平时晚上有猫叫很正常,但这样的时候,太卿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可有过去查看?”
两个太监摇摇头,“太卿吩咐,切不可中了调虎离山计,我等不曾查看。”
太卿看向苏哑,苏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再问的。
由此他也看出这太卿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行事谨慎,滴水不漏,也难怪一直掌管着皇室库最易招贼的少府。
到太卿的房间走一遭,门窗完好,外面还有来回巡逻的侍卫,稍有动静,就会将卫队吸引过来。
情况越发的诡异了,外贼偷钥匙进国库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另一种监守自盗的可能性逐渐增大。
“瞄——”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快如闪电,苏哑闪身避过,定睛一看,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匍匐在太卿的脚边,两只前爪着地,泛白的圆眼怒瞪着他,发出呜呜的凶叫,浑身的毛耸立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太卿轻叱一声,那猫儿立马收敛了杀气,温顺的蹭着太卿的小腿。
“苏捕头见笑了,这只猫儿陪了我十几年了,有他陪着我也安心。”
宫人尤其是看守的宫人豢养嗅觉灵敏的chong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宜,苏哑写到:“昨晚,它可有异常?”
太卿沉思了片刻答道:“昨晚它只叫了一声,我连忙查看,发现钥匙还在,就没有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