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冷月无声,偶尔有晚风拂过,树影婆娑,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树叶大片大片的飘落,如垂暮的老人坠落的头发。
黑暗中突然蹿出一道鬼魅的身影,身形奇快,让人辨不清是人是鬼,那人隐身在树影下,对着夜空比划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突然漆黑的夜里热闹起来,几道人影四处散开,如投入湖底的石子,顷刻间归于寂寥。
“师傅,西院着火了……”一个弟子匆匆跑过来,指着西院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远处的火光印得洛不凡的眼睛火红火红的,如两个巨大的血窟窿一般狰狞恐怖,那弟子被他这神情吓了一跳,“师傅……”
低头掩去眼底的神色,沉声命令,“让家丁灭火,千万不用中了那奸贼的调虎离山之际!”
“是……”
“等等!”洛不凡突然脱去了身上的外衣递给他,“你找两个身形相似的家丁穿上为师和太师傅的衣服!”
“是”那弟子接过衣服离开。
他走后,洛不凡才再次泄露情绪,整张脸如被谁强势扯动一般扭曲可怖,握剑的手越抓越紧,手上青筋爆粗,足可见其怒火。
西院正是他们的住处,那里住着他的妻儿,即便莲儿已经成了弃子,毫无用处,可那毕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女儿……可是他却不能过去,这明显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若是让对方得逞,这几天的部署就功亏于溃,不仅报不了仇,还给他将来的事业留下了一个毒瘤。
父亲说得对,他不该感情用事,那对母女已经毫无用处,何况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即便叫上家丁也无济于事。对着那熊熊的大火轻轻的吐了几个字,“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刚转身却见长河满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儿做得不错,那把火对你有益无害!”
洛不凡刚要问什么,却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光芒,顿时了然,不错,那把火对他有利无害,不仅解决了两个弃子,腾出正室之位,又可将宫长宇的罪行彻底坐实,让他这一生都翻不了身。
突然不远处出现一阵窸窣声,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迅速隐身在黑暗中。
几道人影从半空落下,在地牢的门口张望片刻,当先一人手持一把大刀,一招劈开牢门,突然转头,露出一双晶亮的凤眸,长河认人极准,一眼便认定那人是宫长宇无疑。
眼底闪过一道暗芒,那里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保准他有进无出。
凤眸状似无意的扫过他们藏身之处,闪身进去,只留一人在门口放哨,其他人全数进入。
放哨之人蒙着黑色的面巾,只留一双晶亮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洛不凡刚要跳出去,却被长河一把拦住,用唇语道,“等一等,宫长宇狡诈多端!”
相交以来,他不止一次在他手上吃过暗亏,这样武功才智都属上等的人,他不得不提防。何况刚才那一眼意味颇多,让他的心跟着不安起来。
洛不凡虽心底不认同,却还是耐心的等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四处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远处的救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与这边形成鲜明的对比,洛不凡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显示出他的焦躁。
长河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两人骤然拔地而起,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那放哨之人面前,一句话不说,上前就动手。
那人一眼认出两人,没有惊慌,只是一脸崇拜的说道,“哇,真被宫主说对了,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老家伙果然会偷袭!”对方实力太强,蓝根本不是对手,两三招之后就觉得吃力,不得不求救,“宫主,救命……”
两人眉心一跳,马上认出这人正是宫长宇身边的左护法蓝,当下更是怒不可遏,听莲儿说动手的正是此人。
蓝想哭,完了完了,他一人对两大当世高手,死后会不会名留千古?“亏你们还自诩是当世大侠,有本事一个个的上……”
两人根本不理他,将连日来的怒火全数发泄在他身上,手下的招式越发狠戾起来,招招毙命,就在长河一剑即将贯穿他的喉咙,阻断他的叫嚣时,一柄大刀如泰山压顶般从天劈下,直接将他手中兵器谱排名第三的长虹剑震了个小口子,而那柄威武的大刀更惨,顷刻间炸裂。
“刺——”宫长宇一把扔开只剩下一半的大刀,恼火的大骂,“偷工减料的奸商,别让小爷再遇见你!”
长河眼露讶异,他居然毫发无损的出来了,那里面……
这时又有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整齐划一的黑衣蒙面,而且无一受伤,长河瞬间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根本没有进去!”
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宫长宇很是得意的摇头,笑得一脸的邪恶,“不不不,我们过了门槛!”
“父亲,和他们啰嗦什么,杀了他为莲儿报仇!”洛不凡看到宫长宇的瞬间已经气得眼睛通红,哪还能像他父亲那般镇定。
长河这才发现怪异之处,半响没有一个人过来,里面的弟子没有出来,救火的家丁弟子也没有过来,脸色瞬间难看,“你做了什么?”
凤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不错嘛,比你的傻儿子强多了!”
洛不凡怒不可遏,“你这恶徒说什么!”
宫长宇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就你这品德功夫也能当上武林盟主,你真当江湖无人了么,也不晓得你这道貌岸然,实则心狠手辣的爹背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长河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他果然知晓一些,如今看来确实是留不得了。
突然服软,一脸歉意的抱拳,“这件事是老夫处理不当,失礼了!”
无人看到他低垂的眼底闪过的那抹暗沉,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短剑突然从他的袖中蹿出,直直的向宫长宇刺过去。
“不要脸!”宫长宇边急促的咒骂边急忙避开,却只是躲过了重要部位,让它直直的穿过左边的肩胛骨,发出刺啦的皮肉破裂声。
“宫主!”
宫长宇苦笑,他一直防着这老贼,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定不好对付,没想到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他也用,当真是无下限,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