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书房，苏芮发现张小艾居然还在家。“你怎么还没走？”
“中午跟你一块去，你要带那么多东西，不好拿。再说，我两个星期的衣服都没洗，再不洗就只能穿你的了。”
苏芮看看手表，都快十点了。她大呼一声，抓起钱包就往菜场跑，临出门前说：“早上榨的蔬菜汁你别忘了喝。待会儿帮我打下手，不然真来不及。”
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张小艾做二厨不是一般的强。做法医的刀工就是不一般，这帮苏芮节省了近一半的时间。
两人动作迅速有条不紊的装盒打包，苏芮指指便当盒说：“小盒子里是汤，大盒子里是饭，不要弄错了。小盒子要小心拿，捧着别洒了。”
“你干嘛不用保温桶装汤。”张小艾抱怨归抱怨，还是到书房拿了便签分类写好。这是她的职业习惯。一个案子会接触到无数的物证，有些是有用的，有些是没用的。但是破案之前，你不知道哪个有用，哪个没用。所以哪怕是现场的一根头发丝，也要装好贴上标签，不容搞错。
“天气热了，保温桶里装热的容易变质。我装了冰镇的果汁。记得把枸杞和决明子也带着。”
这也是美食家的职业病，他们对食物的包装和储存也有很高的要求。
两个有不同职业病的女人领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急急忙忙的出门了。到警局门口停好车，苏芮‘咦’了一声，略表惊讶。
“什么？”张小艾探头顺着苏芮的目光看过去。“呀！Landover（越野车品牌：路虎）！”
“而且还是Range－rover－evoque！（览胜限量版）震撼！”
“超级震撼！今天局里来了什么人？”张小艾就是那么随便一问。她超级喜欢Landover的车，而苏芮是地道的Hummer迷，不过如今Hummer停产了，Landover却在大行其道。
两个人带着小小的疑问跑进了重案组办公室。没想到的是，刚进门居然看见坐在苏航面前的张伟。
大白天看，那小子更是凸显了不一般的气质。今天他穿的是休闲商务装，看起来雅致了不少。在商战里沉浮过人，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青涩，内地里都有世故的印记，让人不容小觑。
“叫他来做什么？”张小艾在苏航后面的桌上放下大包小包的盒子。张伟应该不在嫌疑人之列。
“没人叫他来，他说来找人的。”苏航一脸的不快。小艾明显的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太太对劲的磁场。当然，这个不对劲也完全是属于某人的单方情绪。
“嗨，你们好。”张伟起身打了个招呼。笑的阳光灿烂，更加衬托出了苏航的一张臭脸。
“你怎么来了？”这是苏芮和张小艾下意识里的第一个问题。苏芮的意思是，这个男人怎么会晓得跑到警察局里来找他们，他是如何知道她们身份的，小香聚会当晚的其他三个男人是否也都知道了呢？这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她心里一顿紧张。张小艾的意思则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跑到警察局里来找他们，他的用意是什么？
张伟倒是天生聪明，他居然听出两位美女的两层意思，于是分别作了答复：“她跟我说她是法医，所以我来这里碰碰运气。”他指着张小艾跟苏芮说，说完转过身走到小艾面前：“我是来找你的。”
苏芮笑了，苏航怒了，张小艾懵了。
苏芮热情的邀请张伟加入了午餐的行列。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怕脏，不怕累，唯恐天下不太乱。
两个男人怀着不同的心情从无纺布袋子里往外掏便当盒。突然，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石化。
两个女人速度围了过去，顿时四个人笑喷了，完全说不话来。
吴韬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走过去，看见桌子上的两个便当盒后，完全破功，铁面的形象当即粉碎，忍不住跟他们四个一起笑趴在桌子地下。
两便当盒上写着：“小便当汤，大便当饭。”张小艾无敌。
苏芮第一次看见吴韬这样笑，肆无忌惮的，爽朗真诚的，没有阴霾的，一个三十一岁男人活力四射的笑。
饭后，张伟很知进退的告辞了。当然，他临走时万分恳求，希望能得到机会再次吃到苏芮做的菜。
苏芮笑笑，说：“有机会。”
所有人在大笑一场后，心情都轻松了很多。谈起案情，也不再是愁云密布。
苏航先将他手里的调查做了简单的汇报。一，对那天晚上小香聚会中的其他三个人，梁山、刘军博、张翔均作了背景和时间上的调查。这很快排除了梁山和刘军博的嫌疑。他们两个人都有正式的工作，经过旁敲侧击，很容易查出梁山在工作日都会加班到八点左右才离开公司，前面的两个周三都不例外。而刘军博上周三晚有会议安排，是跟德国总部做财务汇报，因为两地时差所以会议必须在晚上进行，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将近晚上十点。唯一有可疑的是张翔，他没有固定的工作，自由人，行程也飘忽不定，查不到他在最近的两个周三的活动安排。而且，前天晚上跟踪他的李暾发现，他曾出现在《全生药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子药，但怕惊动了这两个人，所以没有进去打听。这说明他跟徐亚菲可能会有某种联系。而徐亚菲现在是个很关键的人。
二、对徐亚菲的调查。因为目前不能被她察觉，所以只能采取跟踪的方式。她的信息很难查，虽然吴韬带回来一个消息，就是她每年十一月份的时候会休一段时间的假。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一个很刁钻的线索，他们需要去所有航空公司调查去年十一月份的所有航班的旅客资料。这是个巨大的工程，而且有些航空公司根本提供不了。就算资料都能到手，谁又能保证她是飞走的呢？这基本上是一条意义不大的线索。
公安局内部资料库上显示，全国叫徐亚菲的一共有568个人，这算是少的，‘徐亚菲’这个名字不算大众化的。如果是‘王伟’之类的，他们就更加头大了。据那个徐亚菲工作过的公司提供的社保号，他们查到身份证号，然后看到对应的照片，确实也跟徐姨一点都不像。而在社保信息上，那个徐亚菲也一直在交纳社保，不过从十二年前起就是自己交的，没有挂在任何公司名下。对‘徐亚菲’的调查陷入了一个困境。
三、对孙磊车子内部以及当天行驶路线的调查。苏航那天看到“**52798”的空车时，凶手应该离开的不久。车子里还有淡淡的香水味。车子里的衣物纤维和指纹都做过采集，没有发现。而当天的行驶路线也是很奇怪的，孙磊下班后在交通视频中能看到的影像都是断断续续的，跟走迷宫一样，一会儿出现一会消失，时间和方向上根本对应不起来，线路无法推算。可能因为他是城管，对这一片非常熟，大街小巷都会走。
总的来说，苏航和其他兄弟们做了很多的工作，但是收获非常小。有人再叹，付出跟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苏芮笑着拍拍哥哥的肩膀说：“这是在量化的时候。要相信付出一定会有收获。”
张小艾点点头：“苏芮的意思是，你不要说付出跟收获不成正比，那只能说明你付出的还不够多。”
苏航倒地不起，一身内伤。女人，怎么都是这样的？
苏芮在苏航汇报工作的时候，从吴韬手里接过一张纸。其实就是普通的A4纸，上面有一段字，清秀整齐。
这是凶手寄来的第三封信。
“亲爱的朋友：
你好！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亲密接触。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心情很好。我完全找到了自己的路，是的，我成了正义最忠实的捍卫者。
大自然给了人类最柔弱敏感的心灵。人类在自然状态中是具有同情心和爱心的，但一进入社会人就成了惟利是图的东西。理性使人类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利己主义者。
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应该回到最原始的状态，最原始的社会。可是，我们回不去了。
我亲眼看见了这个社会的黑暗，我亲身经历了恶犬的疯狂追咬，听见满街的犬吠嘶吼。狗不该是最忠诚的动物吗？可为什么他们现在就只能闻见肮脏的铜臭，咬断别人的生路？这是狗仗人势吗？！这又是什么样的社会？！
好在今天，我终于听到他的忏悔，他的愧疚。他很真诚，用生命证明了这一点。我一向认为，只有把善付诸行动才称得上是美的。
这个尘世上，谁也不是完人。我代表神收回他的鼻子。我原谅他了。
2012年6月20日星期三
Rousseau”
“看来我应该回去把卢梭写的书都翻出来看看。”苏芮看完信后叹了一口气：“不过，像他这么断章取义，实在让人很难摸清他到底要干什么。”
吴韬在对卢梭的了解上有限，但根据他多年的刑侦经验，他能感觉到现在凶手的兴致很好，他似乎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两人心有灵犀，苏芮继续说：“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事时，会尽力去找各种借口，让这个事情合理化。说服自己，同时也说服别人。这会让他的意志更加坚定。”
“从信里的内容来看，他的经历跟邓军很吻合。而且第二名死者张正东也跟这件事有关。所以，邓军很可能就是第一嫌疑人。”吴韬说出自己的想法。
“别忘了，还有一个徐亚菲。她也有邓军同样的经历。”苏航补充。
“那么，会不会是两个人一起作案？”张小艾指了指那封信说：“这个字体很秀气，有可能是女人写的。”
苏芮点点头表示赞同：“单单靠一个女人作案，可能性不大。因为搬运尸体都是体力活。问题是，现在邓军音讯全无，这个人隐藏的太深。”她回想吴韬刚刚说过的话，忽然想到了另一条路。
就在这个时候，吴韬接着说：“第二、三名死者都跟邓军有关，那马华呢？如果有什么能证明他跟邓军有关，这案子或许会更明朗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