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芸坐于桌边木凳上,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精致黄铜手炉,一盒红箩炭,一个锡制汤婆子。
心芸随意用火折子点了块木炭丢在手炉里,这上好的红箩炭竟然没有一丝烟味,心芸抱着暖暖的手炉,静静望着这三样东西,久久不能平静。他如此用心良苦,自己却一无所报,他日若挑明,自己必须得明明拒绝,想起来都脑仁疼。
不知不觉间竟伏在桌上睡着了,感觉被冻醒时,听见隔壁梅勒“吱呀”的开门声,原来已是早上五点左右了。立起身子感觉手臂被压得发麻,颈椎膀子生疼。该是到乾清宫当差的时候了,心芸忙站起来活动了会儿脖子和手臂,便洗漱整装出了他坦。
一推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积雪约有一指厚,天上依然纷纷扬扬地洒着雪珠子,整个紫禁城粉妆玉砌。又见落雪,心芸不由又想到那年大雪满乾坤的春节,容若为自己打造的礼物。将脚缩回他坦内,从床下摸出深藏的木盒子,打开寻出一枚金芙蓉揣在怀里,仿佛有容若陪伴在左右一般。
天色阴沉黯淡,心芸藏好木盒便急急往乾清宫赶去,
“嘤嘤!”一阵啜泣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无比凄惨!心芸不由向四下里望了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你这小蹄子,休得拖拖拉拉延误了时辰,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一个太监边叹息边厉声催促道。
身旁的一扇角门内几乎是跌出一个身影,心芸定睛一看,见是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垂着一条大辫,身着淡紫色袄裤,暗紫色背心。看着不像宫里的侍女,倒像大户人家的丫鬟。
那女孩一见心芸,扑上前来一把揪住心芸的旗装下摆,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哭喊:“姑姑救我,我不想死啊!”
“刷!”那太监一扬手中的皮鞭,瞬时女孩的衣服被打得裂开口子,露出肉来,女孩哭得更欢了!太监阴阳怪气的呵斥道:“大清早敢在宫里鬼哭狼嚎,找死你!”说着又要扬鞭子。
心芸不由分说挡在女孩的前面责斥道:“大清早公公没来由地出手伤一个孩子,公公于心何忍!”
“没来由?”那太监斜着眼瞪了眼心芸,见她是宫中女官,不好发作,只娘里娘气地说:“安亲王的小贝子前几日殁了,要与小格格配冥婚,皇上都准了的。王府挑了个丫头给小贝勒陪葬,今儿进宫让董常在瞧瞧,你耽误的起吗?”
“陪葬?”心芸骇得双目圆睁,嘴巴都合不拢。眼前这如花般灿烂的生命就这样成了他人的陪葬品?若生是在现代,父母不知如何疼爱呢!心芸眼睁睁地看着那太监将女孩拖走,心里一片冰凉。她踏着落雪,急急行至乾清宫。
来晚了,康熙正在用早膳,心芸绕道先躲在暖阁外的纱帘后。李德全却看到了她,挨了过来耳语般地责备:“怎得才来?皇上问你几次了都,总是这么粗心!”心芸只低着头不做声。
康熙用完早餐,指着一盘点心道了声“赏!”侍膳太监便将那盘留在一边,其余都撤去了。暖阁内只剩李德全和心芸两个服侍左右时,康熙扫了一眼,看见了茜纱帘外的心芸,招呼了声:“谢婉侍!”
心芸走上前去,康熙盯了她半晌道:“尝尝这枣泥山药糕!”顺手将一碟做成粉白两色梅花状的糕点推到心芸面前,李德全最善察言观色,早悄然退至乾清宫外把风去了。
心芸拿起一块来,尝了一口却无从下咽,心里只想着那个可怜的女孩。
“朕昨日吓到你了?”康熙冷不丁地问道。
“啊,没、没!”心芸结结巴巴地答道。
“那你今天躲着朕?”康熙说着伸手拉起心芸的手,心芸忙抽了下手,无奈康熙握得太紧,她的手依然在康熙骨感的手中。他将手一带,心芸便靠近他的胸膛,心芸感觉到他浊厚温热的气息,他的唇已贴了过来!
心芸慌忙一躲,接着跪下道:“皇上金口玉言,前些日子说奴婢是救命恩人,要好好赏赐,不知此言今日作不作数?”
皇上正在兴头上,忽见心芸此举,略有些惊讶:“当然作数,怎么?今日要来向朕讨赏了?”
“是!奴婢今日斗胆要向皇上求赏!”
“讲!”康熙撩袍坐下,双手扶着膝盖,深望着心芸道。
“奴婢恳请皇上,放一个小女孩一条生路!”心芸提出请求。
“哦?什么女孩?”康熙挑起两道剑眉。
“就是安亲王给自家贝子陪葬的小丫头!”
“什么?”康熙立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安亲王贵为亲王,又为顾命大臣,爱子心切连连上奏!朕虽起初不愿助长此等陋习,但顾念他的面子便应允了,如何收回成命?此事勿允再议,你要其他赏赐,朕必答应!”
心芸的眼泪簌簌而下,神情激昂道:“皇上!人人都只有一条性命,身体发肤均受之父母,若为一个故去之人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何以忍心?先帝与皇上均日日礼佛,佛家蝼蚁尚且不伤,何况一条人命?人无论贵贱,都是生而平等的,都有活着的权利!”
“你!”康熙显然没料到心芸有此举动,还言之凿凿地反驳他,而且句句在理,有些愠怒。但心芸提到先帝,康熙明显心情复杂起来,来回踱步。回头间见心芸香睑挂泪,凄凄楚楚,心中不由又升起不可抑止的怜惜之情。他命心芸起来,复又坐了下来,用手揉着鬓角。
他沉默良久,舒了口气道:“你下去吧,朕自有主张!”接着朝外边喊道:“李德全!传御史朱斐来见朕!”
心芸听到传唤大臣,便知康熙已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不便多言,深深叩首退下。
李德全和心芸于乾清宫外候着,康熙和朱斐在里面商榷了好久,早春清晨的寒意阵阵,心芸都不以为意,只静静立着等待着结果,李德全在一旁轻轻跺着脚、搓着手,以抵御寒气。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心芸忽见李德全请安道。一回头见这大清国最重要的女人——孝庄由一年长嬷嬷扶着正立在自己身后,那嬷嬷定是苏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