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的舅父原来是就是当今明相纳兰大人!”
“从未听她提起过,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说她的父母双亡了,从小寄住于纳兰大人家呢!”
心芸走到他坦门口时,隔着青布黑边的棉帘听着里面的人在议论着,仿佛是姚小桃和李柔芳的声音。心芸不以为意,正要迈步进去时,听得又有一个声音道:“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包衣奴才罢了!”
这般尖酸的语调,不是张红荔又是哪个?
心芸当即挑帘进去,立于当地,只淡然望着那三个丫头,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哟!筠姐姐,这大包袱定有不少好吃的,何不分些给姐妹们尝尝?”张红荔从来就是敢说敢言的人。
“那是自然,我们几个为同一班入宫为婢的,往后日子还长久,希望我们成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好姐妹!”心芸看过无数宫斗剧,这样的场景自然并不陌生,她依然淡定的将包袱带到里屋。
乌雅·德宛坐在火炕边上,满脸愤愤之色,见心芸进来了,低声道:“真是几只聒噪的乌鸦,姐姐又何曾与她们有什么过节,她们何必如此?要不是记着姐姐的叮嘱,早与她们理论了!”
“犯不着同她们计较!”心芸依旧淡然,她行至角落将包袱打开,首先入目的是一个红彩釉双鱼纹的瓷罐,她记得十分清楚,这是当时容若和自己添香所用。
心芸对容若的心意了然于胸,忙将那彩瓷堡藏于棉被下,又将衣物收好,将上好的核桃酥、萨其马留给德宛,遂到了外屋,浅笑招呼道:“姐妹们,这些你们都拿去!”
姚小桃和李柔芳边道谢边打开一个个精美的盒子,挑选着合自己口味的点心,张红荔却没有伸手。
“哼!好的早就给了别人,你们只不过吃些剩食而已!”张红荔又阴阳怪气地说。
李柔芳悻悻地住了手!
姚小桃却嚼着一片豌豆黄说:“张姐姐,有好吃的就吃呗!还管那么多干嘛?”
张红荔对姚小桃的无心之言明显不满,翻了翻白眼,面朝着墙不做声了,自顾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心芸未理睬她,对其余两个姑娘笑了笑说:“姐妹们慢慢用!”便转身回了里屋。
“有人就是不知领情!”德宛低声嘟囔着,看着心芸示意制止她说下去,便住了嘴。
夜间,心芸暗暗打开瓷罐,伸手摸去,一层炒杏仁下有一叠纸张,她知道那是容若的倾心倾诉,依稀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百合香味!
次日大早,天色晦暗,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远近的琉璃瓦上已落了薄薄一层素白,空气清甜。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飞坠。”心芸不由地念了李白的《清平乐》!转念一想,这哪里是画堂,这是寒冷的他坦,所有的取暖措施只有一条火炕,和一个小火盆,里面燃着无烟的木炭。可与纳兰府份额有限的红罗碳比起来,总是热度不够,味道不正。
好想念现代的暖气片啊,靠上去,暖暖的一片,心芸心里叹道。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寻了如厕的机会溜出来,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由怀里掏出那些纸稿,打开来。
哦,熟悉的字体,熟悉的韵味,活生生的容若似乎跃然纸上。
《浣溪沙》
记绾长条欲别难,盈盈自此隔银湾。便无风雪也摧残。
青雀几时裁锦字,玉虫连夜剪春幡。不禁辛苦况相关。
《采桑子》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清平乐》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容若,你就是个傻瓜!”心芸数日来隐忍的思念随着这近似嘶喊的抱怨,肆意宣泄:“为什么让自己沉溺于痛苦中,不能自拔?”
一阵脚踏积雪的“嘎吱”声由远而近,心芸赶忙将手中的词稿纳入怀中。管事太监韦公公阴沉的双眼,向这边探望着:“谢玉筠,你在干什么?”
“我……,”她嚅嗫道:“如厕!”说着胡乱用手指着后方。
“如厕?如厕你喊什么?何况茅厕在那边!”韦公公铁青着脸道:“谢玉筠,本公公可提醒你,别以为你是皇上钦点的人,就可在这宫中为所欲为。你这样,到了御前迟早出乱子!”他带着生气而无奈的语气责斥她。
“皇上钦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吗?”心芸诧异地问道。
“那帮丫头知道了岂不炸开了锅?此处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本公公劝你,不管你曾经有何过往,来到这紫禁城就得全部忘掉,否则不仅你自己会招来祸患,别人也要跟着倒霉!”
心芸慌忙从袖笼里摸出一锭银子,暗递于他手上说:“公公的教诲玉筠谨记于心,望公公垂怜,万不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那是自然!”韦公公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说:“毕竟你是皇上心心念念的红人儿,我还得罩着你不是?”言毕将那银子揣入怀中,向她示意道:“还不快回去?”
心芸慌忙离开,踏着厚厚的雪,回到他坦内。
少顷,张嬷嬷和齐嬷嬷一同召集大家,管事蓝嬷嬷一脸严肃地训话:“今日便是你们入宫的日子,入宫后二位教管嬷嬷继续教导你们宫中规矩一段时间,入宫后你们个个要小心谨慎,严守规矩,或许有机灵的会提前到主子前伺候,你们自当尽心尽力,全力伺候好各自的主子,手脚需麻利轻快,不准乱串宫门,更不准离开宫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你们可听明白了?”
这一席话听得心芸心里七上八下,动不动就要杀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交代完毕,发给她们每人一套深绿色左斜纹宁绸制冬衣,一套绿色提花春绸春衣,每套均含底衣、衬衣、外衣、背心,领口、袖口、裤脚绣着淡雅的图案。还有两套白绫袜,两双绣浅碎花的青缎鞋,一棉一夹。
她们换好衣服,又将头发梳成统一的简单两把头,发鬓一朵白粉色宫样纱花,之后嬷嬷们随同她们一起坐马车到神武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