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巧在不远处忠实地做着望风人,头别向一边,无聊地绞扭着手帕,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
看着心芸温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容若低低地叹道:“‘昔日秋波目,今作泪流泉。’妹妹只是这样的哭,自顾自地伤神,岂不知真正痛在容若的心间!纵使你不顾及容若,又怎能不念及逝去的姑母与姑丈?你这日日伤怀,只怕他们虽在九泉也难安!”
“容哥哥教训的是!我今后留意就是了。”
容若捏捏她新荔般的小鼻道:“以后胆敢背着我偷偷地哭,我若得知,看怎么罚你!”
心芸从他怀中立起身子,似笑非笑地斜了容若一眼说:“你敢罚我!”
容若见她娇态可掬,只是盯着她笑而不答。心芸也望向他,四目相对,情流此间!
容若慢慢地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捧于心芸眼前说道:“纳兰族人原是关外海西女真叶赫部,你我曾祖乃部落首领贝勒爷叶赫纳兰金台吉。在与清太祖统一女真征战中伤亡。因曾姑奶奶,也是你的曾姨奶奶是太祖的妃嫔,又是皇太极的生母,所以对对错错、恩恩怨怨就在入关后的时间中逝去,祖父叶赫纳兰尼雅韩始在关中为骑都尉,之后纳兰家族便出入朝堂中,世代为臣。”
容若抚摸着那玉又说:“从纳兰家高祖前便传玉于首生头胎男儿,祖父之兄长与曾祖父同在对抗中丧亡,故祖父收回了此玉。大叔父之前有大姑母,故祖父将玉保留。大叔父郑库的首生是芳大姐姐,故祖父又将这玉保留直到容若出生,便传于容若!之后祖父、祖母便相继归西!相传此乃世间少有的上古灵玉!”
心芸好奇地凑了上前,只见那玉在月光下明洁鲜润,色泽纹理浑然天成,真正是美玉无瑕!只因听有人说,别人的玉石玛瑙之类均有自身的灵气,外人勿摸,否则会破坏灵气,所以她只仔细地看着!
容若一只手捧玉,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展开手心,郑重其事地将玉交在她手中,又将她的手指握回,攥在他的双手中。
心芸唬了一跳,问道:“哥哥这是做什么?”
容若诚挚地说:“妹妹今日且叫我的心定了罢!今日容若将这祖传之物,一并连我的心都托于筠妹妹。容若的心自是那不可转的匪石,此生非谢玉筠不移!”
心芸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骇,又是犹豫。感动惊奇他能将如此价值不菲的家传宝物毫不悭吝地送于自己,犹豫着到底如何推却,才能不伤他!因为这贵重的礼品她是万万不敢收的。
想了想后心芸轻轻舒了口气,莞尔一笑。将那玉反交回他手中说:“容哥哥的情谊玉筠心领了!”
言罢又为他整了整衣衫说:“妹妹知道哥哥向来对我大方慷慨,可这玉是你家传之上古宝物,纵是哥哥愿送,妹妹愿收,可总不能不顾及舅舅与舅母的想法,他日如若舅舅问起你这贴身宝物是何去处,你又如何应对?何况玉筠自知如今家世败落,父母双亡,如何敢承受着宝物的福气?”
容若急了,上来捂着她的嘴说:“你再提自己不配的话,我可真寒心了!”又说:“这不过只是块顽石罢了,容若向来看轻这些。如若不能与妹妹心心相映,容若才觉此生无了生机!”
心芸缓缓将他那条腰间的带子解下,微弱的光下,只见上面绣着朵朵香雪兰样子的六瓣兰花和嫩绿的兰叶,又以金丝勾了小小的如意云花边,带扣是一块椭圆的绿玛瑙。
心芸略有些羞涩地问道:“如容哥哥有意相赠,可将此物赠于玉筠?在妹妹看来,此贴身之物更比那系于腰间的外物强过百倍!”
容若自是掩不住的满眼欣喜,忙说:“妹妹若是喜欢,容若的一切均可给你!妹妹收了这带子,就是收了容若的心意!”
心芸点点头道:“玉筠见容哥哥的香囊色泽已退去,他日绣一个于哥哥罢!”承诺完毕,她才想起自己不会绣花,看来只得学了!
容若美滋滋的,点头说道:“甚好!不如就绣一系挂于胸前的佩香,容若就可时时将妹妹所赠之物贴身戴上了!”
容若又无限柔情地心她揽入怀中,依偎了片刻。容若问道:“妹妹可知今日盂兰盆节的来历?”她摇了摇头,容若便自己娓娓道来:
“相传,一个叫做目莲的做梦,梦见自己去世的母亲沦落在饿鬼行列,于是,他想送饭给母亲,却屡试不爽。木莲将此事告诉佛,佛劝他供养僧众、多行善事,以解脱母亲在阴间的罪孽,于是那木莲在七月十五这天作盂兰盆,佛教僧众集体为木莲母亲念经超脱,使其母脱离了苦海。盂兰盆梵意即为“解救倒悬”之意。”
心芸只想知道他为何讲这盂兰盆的故事,只见他顿了顿又说道:“且不管那目莲原意,今日你我互明心意,容若被妹妹解救于为情所悬中!”
心芸“扑哧”地笑了!“容哥哥岂不是生搬硬套?目莲本意原是为孝道,你竟牵扯上了儿女情长?”
容若也笑了,说道:“佛理原本博大精深,互惠互通,又岂能拘于一角之隅?这原是我对‘解救’的体会,实因前几日真真领会到了那心悬之苦,今日却又满心轻松舒畅,故言之尔尔!妹妹见笑了!”
心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容哥哥的才华与悟性自是旁人无可比拟的,往往触类旁通!妹妹自是佩服啊。”
容若轻笑一声:“古往今来,能人贤士云集九州,容若岂能入列?无非是照搬古圣贤之书罢了!”
心芸想着:他怎会知道他是后世文人骚客心中的一座丰碑呢?被誉为:“国初第一手”!在当时就已达到“家家争唱《饮水词》”的效果。可他的词之所以感人肺腑,实因他自己有着真真实实的的凄凉遭遇和高贵的痛苦心境。现在他还在初恋的喜悦中,没有那些凄婉的悼亡词,他日呢?他日呢?她不敢想下去。
容若见她又无语,便俯下头来,深深地说:“玉筠,唤我一声冬郎!”
她抬眼望了他一会儿,募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故意说:“偏不!”
容若见心芸有意逗趣,也笑着伸出两指就来胳肢她,她扭着身子“咯咯”笑道:“好哥哥,不敢了!”
容若故作正色道:“还不快叫?”
心芸直起身子,低低地叫了声:“冬郎!”
语既出,情已凝,二人含情对望,容若一把将她拥住唤道:“玉筠!”又言道:“从今往后,冬郎是玉筠的冬郎,玉筠是冬郎的玉筠!”
心芸心中只感复杂,但此情此景,她仿佛已与谢玉筠融为一体,顾不得想以后,当下更多的是陶醉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