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李喜来片刻后领着六七个太监回来了，每个人抱着高高一摞纸册。那几个太监屈膝请了安，把东西放在我常用的书桌上便悄声退了出去。李喜来垂手躬身道“娘娘，这是今年入选的秀女的小象。”
我蹙眉道“秀女的小象送到我这里来做甚么？”正说着，又见一个面熟的太监过来禀报道“娘娘，兰妃娘娘求见。”我知此事定与兰妃也脱不开关系，忙道“让她进来吧。”
兰妃今日穿了一件雾蓝宽袖交领宫装，外罩一件盘丝银绉纱绢衣，那深浅重叠的蓝似乎映入了她的眸子，美得动人。我歪在贵妃榻上，又敷着面膜，大着肚子随意罩了一件银红色对襟羽纱衣裳，看起来好不邋遢。兰妃一见我，面上本来有些沉重的神色一扫而逝，“噗哧”一声笑出来，指着我道“真真不知道皇上喜欢你哪点，瞧瞧你这模样，平白玷污了你头上那朵粉中冠！”
我“啐”了她一口，指了指安青她们道“这是我们凝裳宫的特色，既然兰妃姐姐你来了，入乡随俗也抹点吧。”
兰妃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我本以为她会直接拒绝，没想到她竟然趋近身来用食指摸了摸我脸上黏黏的面膜道“这个好用吗？”
我一挑眉，翻了个白眼道“没用我干嘛敷它，吃饱了撑得不成？”
安青取了清水过来浸了绢子，端过来摆在桌上道“很是有用，连怡小主也赞不绝口呢！”
皖花知道兰妃动了心，连忙伺候着兰妃净面，又含笑道“娘娘有好东西也不早些告诉我们家主子，今儿个早上主子还对着铜镜叹了半天的气呢！”
我也不藏私，对皖花道““待会你让安青把九花熏的方子，倒不是什么贵重难求的东西，只是有些磨人罢了。”
兰妃净了面，仰坐在一旁的紫檀雕花大椅上，安青用银勺舀了面膜出来给她敷上，她好奇道“有什么磨人的？”
这本是我从《红楼梦》中宝玉那里得了灵感配的方子，倒也不好意思自己占了，便淡淡道“这本是一位怡红公子的方子，妹妹不过辗转得了，偶然一试才知效用如此好。难也不难，就是寻了桃花，芙蓉，玫瑰，牡丹，梅花，紫苏，蔷薇，茉莉，天竺葵，这九种花欲开未开的花苞。祛了花蕊，只留下花瓣。先放在冰窖里面一日，再拧出汁子来，淘澄干净了加入上等花露，用花上的露水蒸叠成膏子。平时放在冰窖里存着，若要用的各种取出来热上一热，各种挑一分出来，配上蜂蜜和蛋清便成了。”
兰妃闻言连连摆手，骇笑道“皖花，切切不要接她的方子，活活磨死人。”又对安青道“日后你们主子要用这方子的时候差人来延禧宫支会一声，我片刻就来。”
这些花开于四季，对常人来说光是收集花瓣恐怕就要废去整整一年的时间，更别提还要收集露水用来蒸叠成膏了，真真是磨煞人。可是在冷月的谷中四季花开不谢，什么花取不到？而收集露水对于我和冷月而言更是挥手而成，所以这方子恐怕也只有我们觉得不烦人吧。
我起身就着绿鄂的手洗掉脸上的面膜，回首道“兰妃姐姐，那些秀女小象是怎么回事？”
兰妃一愣，旋即道“你还从未替皇上选过秀女，自然不知道。这些秀女是已经经过内务府筛选的秀女小象，历朝秀女的入宫殿选前小象要交由皇后再筛选一次。上一次殿选的小象是交由太后娘娘和淑妃筛选的，今年太后娘娘打发人给内务府递了话，说是交给你我二人全权负责。”
原来如此，恐怕历朝皇后都靠殿选前的筛选中淘汰过不少劲敌吧。有什么办法呢，算来兰妃今年二十出头，在现代恐怕还在上大学，算做少女也不为过。可是在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比起那些盈盈十五，娟娟二八的秀女，心中对色衰爱驰的恐惧定是一日大过一日。
红颜弹指老，霎那芳华。
我低头摸着肚子，苦笑道“我可不想替皇上选女人，反正皇上现在独宠僖嫔一个，选再多美人进来也不过是白费。”
兰妃倒不似我这般绝望，她手上的玳瑁嵌红宝团福护甲重重在扶手上一叩道“她独宠？我看倒不见的，若她真的是独宠，恐怕皇上就不会上个月只有十三日宿在紫兰小筑了。现在别人看起来倒以为你和僖嫔是平分秋色，可看在我眼里，你却胜过她多多。”
我并不这么看好自己，凝神道“姐姐说笑了，皇上不过是看在我有孕，身子又弱，多加照拂罢了。”
兰妃杏眼圆瞪，啐了一口道“说得就像是我没有怀过孩子似的，早先我怀大皇子的时候，怎么没见皇上****来陪我？说难听点，我怀胎十月，就守了十月的空闺。”她眼睛朝婉荷阁的方向瞄了瞄，又道“怡德仪何尝不是跟你一样的月数，你可瞧见皇上过去陪她一晚没有？”
一番话将我问得无话可答，只得嚅嚅的点了点头。兰妃又道“这秀女小象和附注资料我们可是得好好的看一次，不要到时候陪皇上殿选的时候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贻笑大方。再者，那么多秀女，我们也得替皇上挑几个赏心悦目的推荐。一方面新贵承了我们的恩，以后自然成为我们一方的新势力，另一方面也替皇上省了心，否则一天下来光是撂牌子都得累坏人。”
兰妃虽然性子里略有些小桀骜，但到底是古代封建社会的妇女，将替自己丈夫选新欢的事情当做自己的大事。从小受的教育让她不仅不能吃醋，还要以替丈夫省心省力为荣。我又不能直接开口说：对不起，这种事情恕不奉陪。只得勉强一笑道“这些事情还是兰妃姐姐最晓得如何做，而且我月数大了，稍一用神就犯困，还请姐姐你多多费心了。”
兰妃想了想，抬眼道“那行，我跟着皇上也有些年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还是略微知道的。我先看一遍，把那些上眼身家又好的挑出来，到时候你再看一便即可。”
我点点头应了，李喜来打了个千轻声问道“娘娘，刚才御书房那边的人来说了，皇上有事在御书房跟大臣们商议，中午不过来用膳了。”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都已经午时一刻了，忙忙道“传膳吧，今天兰妃姐姐也在这里用膳呢。”
李喜来笑道“娘娘，兰妃娘娘来的时候就吩咐下了菜式了。”
我回首睨一眼兰妃道“可别是点了红烧肉那种肥腻的菜，我的胃可经不起大鱼大肉蹂躏。”
皖花正拧了绢子给兰妃净面，笑吟吟的替她家主子解释道“兰妃娘娘点了杏仁佛手，香酥苹果，鸡丝黄瓜，时蔬烩茄鲞，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恣缇醉花露和西湖鱼羹。都是清淡容易入口的菜式，娘娘不用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