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紫嘉在屋内坐了一会,感到有些口渴,来时走的太急了。手边就是伙计刚沏的热茶,闻起来很香,但是卫生不卫生就另说了。杨紫嘉爱看明清话本小说,知道古人喜欢用陈年雨水雪水泡茶,如果这水烧开了还好,如果没烧开,还不知道里面滋生多少细菌呢!杨紫嘉可不想刚到大明就拉肚子,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
犹豫再三,杨紫嘉还是没敢碰那盏冒着热气的香茶,他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两口开水,又拆开一包压缩干粮,就着开水吃了两块——权当午饭了,当然在本时空还是早饭。
过了一会,门帘挑开,挤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此人头大体圆,面宽额广,颇具福相,一进门就作揖为礼。杨紫嘉忙起身还礼。
此人自我介绍道:“敝人姓高,单名一个“举”字,字“无庸”,祖籍徽州,是这承泽号的掌柜,还请贵客多多照顾。”
杨紫嘉顿时想起了明清当铺的规矩:客到,店家先自报家门,客人不说姓名来历,店家就不能主动询问,只管做买卖便是。当下也不多说话,从怀中掏出一面“西洋镜”,放到桌子上。古董珍玩讲究一个“不过手”,因为每件东西都价值不菲,倘若一方松手一方没接住,掉到地上摔坏了可就光剩扯皮了。
高举疑惑的拿起“西洋镜”,在手里一打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佛朗机的水晶镜子(明朝人不知有威尼斯,大部分人甚至连西班牙都不知道,只要是西洋来的统称佛朗机)!镜面光可鉴人,甚至连睫毛都纤毫毕现。高举曾在某世家子弟的藏宝阁中见识过这种镜子,虽然个头比这大不少,但论起质地就差的太远了。何况还有包裹镜子的小圆盒,轻盈小巧,却又坚固结实,非玉非瓷,却又温润光滑,实在是件稀罕宝物。高举在古玩行里浸淫多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但眼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杨紫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高举浑身一震,连忙收拢思绪,斟酌着言语说道:“不瞒贵客,敝人虽知这水晶镜子的妙处,却委实不知道其价值究竟几何,也不敢擅自妄议,还请贵客多加指点。”
这话着实高明,是生意老手讲的话。高举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来路,看其神情毫无卑下之感,又生的面皮白净、人高马大,想必不是屈居人下之辈,所持物品又极稀罕,还是让他多说为妙。
杨紫嘉早已想好,不紧不慢道:“今日我与高掌柜有缘,便不在价钱上多计较了,我要拿它换一座宅院——不必太大,三进三出的院子即可,要内城中僻静的地段,外加纹银一百两,死当不赎。”
高举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喜的是要价不高,这样一座宅院二百两银子就能够典下来,就算再加一百两也不过区区三百两银子,自己随便转手就有几倍的暴利,何况自己名下正有一套符合条件的院子空着。惊的是此人来路不明,又要宅院,这笔财来的实在蹊跷。高举内心犹豫了半天,最终商人逐利的天性让他做出了决定,这笔买卖,做了!
高举挥手叫来一个中年伙计,对他吩咐了几句,很快他就取来了一百两足色细丝纹银——整整齐齐码在一个小铜箱子里,地契覆盖在银锭上面。
高举拿起地契,递给杨紫嘉,说道:“这是早年间我在崇国寺街置办的一处宅院,三进三出,家具摆设都还齐全,东面靠近什刹海,远处眺望万岁山(即景山),地方还算僻静,不知贵客可否满意?”
杨紫嘉接过地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二环内沿湖望山的豪华别墅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现在竟然归自己了?纵然胸中波涛起伏,杨紫嘉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对高举说:“甚好,甚好,不过眼下我身边暂缺人手,还请高掌柜拨两名伙计借我使用些许时日。”
高举连声答应:“这是应当的。”当即吩咐中年伙计道:“高福,你把高会一家子叫来。”高福应诺而去,很快把一家三口带到杨紫嘉面前。
杨紫嘉仔细打量这三人,为首的中年汉子神情木讷,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紧张的来回揉搓衣角,想必就是高举所说的高会了。他身边的女人眉眼含春,双目灵动,虽不是什么美人坯子,倒也有几分徐娘半老的姿色,不用说这是高会之妻了。还有一个半大小子,正是把杨紫嘉领进屋内的少年,他一进门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杨紫嘉,丝毫没有露出怯意。“此子有胆!”杨紫嘉心内暗暗点头。
高举向杨紫嘉介绍三人,道:“这是高会,这是其妻高蔡氏,这是其子高洋。都是我的家奴,贵客尽管使唤。”随后转过脸对三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归……”语气一顿,望向杨紫嘉。杨紫嘉心想已经过了装神秘的阶段了,忙对高举说道:“在下姓杨,名紫嘉,字“黄石”,号“石翁”,辽东人士。”其实杨紫嘉乃是山东济南人士,奈何普通话口音太像辽东军话,只好硬和辽东攀亲戚了。
高举冲杨紫嘉点点头,继续吩咐道:“你们现在归杨老爷府中听用,待他如待我,好生伺候,不得怠慢!可听到了?”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又跪下来向杨紫嘉磕头,口里喊道:“老爷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