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定得知自己被提拔为哨长之后,乐不可支,忙去找一干兄弟们庆祝。毛斐然、吴老实、傅宗程、龙阳甲、龙阳乙等人也知道了自己升官的消息,都很高兴,互相一说,更加兴奋了。唯独陈文明、陈文昭有些落寞,不过他们年纪尚小,能在杨紫嘉身边服侍历练,对今后的发展相当有好处。
毛斐然探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杨将军看得起你,提拔你连升两级。你现在是咱戚家军中最年轻的哨长,变成了朝廷在册的经制武官,怎么样,高兴坏了吧。”
陈文定梳理了下内心感觉,发觉初期兴奋劲儿过后,幸福感反而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
和所有义乌兵勇一样,陈文定一直憧憬着建功立业、升官发财、一路高唱凯歌衣锦还乡,然后封妻荫子,成为千古名将,传为万世佳话。可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你会发现,远远没有当初预想的那么激动。
有时候梦想就是这样,得不到时,你孜孜以求;到手时,才发觉滋味不过尔尔。
陈文定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借此舒缓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绪。毕竟这是切切实实的飞黄腾达,说不高兴,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
此时他们的心情像三月的小鸟,叽叽喳喳,要把整个世界吵翻天才肯罢休。
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个岁岁月月,很少有几天能够让你刻苦铭心至死不忘。
这一天,是属于陈文定他们的。
吴老实用力拍着陈文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杨将军很赏识你呀,今后兄弟们可就指靠老弟你了。”
陈文定昂头道:“那是自然,咱们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吴老实见他这般说,不由激动道:“对!就像从前的岳家军一样,永远不抛弃,永远不放弃,永远是兄弟!”
“好!”这下连傅宗程都激动了。他站起身,目光炽热的望着大家,诚恳道:“我傅宗程一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今日我愿意相信你们。有你们和我做兄弟,我这辈子足够了!勾心斗角这么多年,我累了,真的很累。我知道这份感情的可贵,我愿与你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众人的心中都沸腾起来,他们纷纷站起身,围成一个圈,将手搭起,齐声道:“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龙阳甲与龙阳乙互相对视一眼,莞尔一笑。陈文定在旁看见,有点恶心的想着:这俩货说不定早就发下了此等毒誓。想着想着,身上不禁一阵恶寒。
和兄弟们庆祝一番后,陈文定去黄营找陈阮君,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见到陈阮君时,她还是穿着青翠的绿衫,永远是一袭春光不胜收。
陈文定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距几尺,却似有万里之遥。
见陈文定欲言又止,陈阮君大大方方走上前,对陈文定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陈文定的脸“腾”一下变红了。他支支吾吾道:“呃……”
陈阮君催促道:“我有要事在身,你有话快说。”
陈文定突然有些不高兴,他黯然道:“在你心中,我是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陈阮君似有所悟,她重新审视了一下陈文定。这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的血雨腥风,早非昔日的半大孩童了。她的目光落到陈文定的脸上,稚气不见,英气勃勃,他,已经长成一个小伙子了。
陈文定见她不说话,鼓起勇气道:“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你一点也没有觉察出来吗?我的心思,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换作以前,我是个不入流的小痞子,远远配不上你。但是现在,我被提拔为哨长了。我想,我应该获得了追求你的资格了吧!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心思牵挂在你的身上?”
这下轮到陈阮君脸红了。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更不敢去想。她厌恶战争,却又不得不投入战争,只为她的宗族、她的家园。很久以来,她都是为别人而活,今天突然冒出了个小伙子,说要为她而活,她怎能不惊慌失措,怎能不芳心乱跳?
见陈阮君一直不说话,陈文定也不说了。两人就在风中,静静地对视着。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逢天时而生,曾无我嬴。
痴郎惴惴兮,渺渺兮予怀。命乎命乎,思之而不得,望美人兮天一方。
不知过了多久,陈阮君终于开口说话了:“当好你的哨长吧!至于别的事情,你不要多想了。”
陈文定心内受了重重的一击。他嘴唇颤抖着,说:“你……当真……不愿?”
陈阮君毅然道:“你我之间只有袍泽之情,绝不会有男女之情,你再想也是徒然。”她转过脸去,说:“你快走吧。”见陈文定迟迟不愿挪步,陈阮君撂下一句话:“多说无益。”随后转身走开了。
陈文定呆若木鸡,面色苍白,全身冰凉,似乎长了一场大病。他痴痴望着陈阮君离去的身影,心灰若死。这片青绿身影,好像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