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龙性如烈火,按照常理,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跑到军医那里,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直奔演武场。在那里,有他要收拾的十二个人渣。
很快,王如龙到了演武场。果然,那十二个人渣在这里。黄营的所有人都在这里,正演练鸳鸯阵。
陈大成眼尖,看到王如龙这番模样,大吃一惊,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陈阮君、朱珏、金福也发现了,纷纷上前一问究竟。王如龙不应声,在黄营将士众目睽睽之下,朝陈文定他们一队快步走去。
眼见王如龙逼近,陈文定一声令下,十二人立刻面向王如龙,排出了鸳鸯阵。戚继光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千辛万苦创建的鸳鸯阵,首战竟然用到了打群架上面。
王如龙怒吼一声,拔出配刀,排头砍去。按照他的想法,前排两人必定会伸出盾牌抵挡,随后两人会探出狼筅拒敌,然后便是长枪、短刀、火器这一整套流程。他早打算好了,只需虚晃一刀,然后转到侧面跃入阵内,就能把这群人渣打得落花流水。
计策虽好,但是他忘了一点:这是一群人渣。
王如龙刚刚劈出一刀,却见那十二人齐刷刷向后退了一步。在他刀势已老之际,一捧石灰粉扑面而来,正中他右眼。顿时他右眼睁不开了,只能拿左眼看人。也亏他左眼闭得快,不然做个盲刀客,只好被人当靶子打。
未及他有所反应,又是一兜辣椒水铺天盖地而来。这石灰遇水则沸,足能把人活活烫死,端的是狠毒无比。王如龙知道厉害,忙不迭闪开。辣椒水虽然避开了,但是阵阵刺鼻的辛辣味仍然钻进陈大成的脑袋里,令他接连打喷嚏不止。
旋即第三波攻击袭来,那是数块板砖,角度刁钻,专打下阴。陈大成连蹦带跳再次躲过,实在是狼狈不堪。黄营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将领们喝止不住。
王如龙几次连番遭到暗算,一股邪火烧将上来。他疾走数步,绕到侧面,猛然窜入鸳鸯阵。首当其冲的是吴老实,傅宗程二人,王如龙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吴老实、傅宗程不敢抵挡,转身就走。王如龙趁机突入鸳鸯阵核心,将方日降、陈九霄以及两个腐男子重重击倒在地。
陈文定见势不好,忙令盾牌手上前阻拦。连喊几声无人应答,扭头一看,毛斐然与金守舆早已逃得远了。王如龙击倒吴仙福、刘可良、龚一迈三人后,狞笑着走向陈文定。
陈文定无计可施,只好对陈大成绽开无比阳光灿烂的笑容。然而,他看到了一只拳头,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大。
“砰!”陈文定被生生打晕了。
其余的十一人也没有逃脱,被陈大成疯狂的报复了一番。演武场上,鬼哭狼嚎一片,情景极其惨烈,令人不忍目睹。好在王如龙还记得他们是戚家军,不然把他们打得断手断脚也未可知。
纵然王如龙手下留情,那十二人,仍然没有一人能站在场中。
当晚,他们是爬着回营帐的。
是役过后,陈文定他们很是消停了一阵子。此方服软,彼方却不依不饶。王如龙每日仍不断找茬,总之不把他们打一顿誓不罢休。渐渐地,十二人忍受不住,再次暗算王如龙。而王如龙吃了亏后,变本加厉折磨这十二人。几次三番过后,有人撑不住了。
两个腐男子要退粮饷,不做戚家军了。
由于这俩人有特殊的癖好,因此大伙给他们起了俩别名:龙阳甲、龙阳乙。没过多久,这名字传的人尽皆知,至于他们的真名是什么,反而没人有兴趣知道了。陈文定拦着他们,硬是不叫这俩人走。陈文定道:“龙阳甲、龙阳乙,你们俩人就这么走了?你们难道要背着懦夫的名字过一辈子吗!”
龙阳甲哭哭啼啼道:“懦夫就懦夫呗,有什么关系。”
龙阳乙也哭道:“再呆下去就活不成了,还不如一走了之。”
陈文定气结,他环顾左右,发现众人均流露出赞同的神色。这也难怪,连日来,他们确实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怕是再难承受下去了。又经过这两位“龙阳君”的鼓动,谁人心中没有些意动?
陈文定心想:倘若就此作罢,那么这队鸳鸯阵就算完了。王如龙必定会痛打落水狗,将这十二人一个不剩的赶回老家。如此一来,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封侯拜相,什么迎娶陈阮君,全成了梦幻泡影。杨紫嘉那里也没法交代,自己当初夸得海口还言犹在耳呢!
陈文定想到这里,气不过大吼一声,一拳将龙阳甲撂倒在地。龙阳乙忙上前搀扶,陈文定又是一脚踢将过去,将龙阳乙踢得满地乱滚。陈文定恶狠狠道:“你们两个拍拍屁股就走,倒是轻松得很,可我们怎么办?鸳鸯阵十二人缺一不可,你们忍心看着我们被王如龙拆散瓦解,一个个被当成废物一样扔出戚家军?你们看得下去?”
龙阳甲与龙阳乙趴在地上,无言以对,唯有哭泣。
毛斐然分开众人,站出来说道:“队长说的是!你俩就算要走,也要等我们报了仇再走!倘若现在敢撂挑子,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见毛斐然出了头,也纷纷表态:“不能走,谁都不能走!”
陈文定大喊道:“好!大伙打起精神来,从今日起,咱们苦练鸳鸯阵!我就不信他王如龙有三头六臂,能耗得过咱们十二个人!”
三个月的时光一晃而过。王如龙依旧每天去折腾那十二个可怜的人,而那十二个人也依旧拼命反抗着。不过王如龙渐渐发现,他打倒那十二人所花费的力气越来越大,而那十二人的反抗也是越来越强。
终于有一天,王如龙被陈文定的鸳鸯阵困住了。
究其原因,是陈文定使了个小花招,而这个花招,是吴老实想出来的。他的智慧,终于难得的彰显了一回。
王如龙每每攻击,都是从侧面迂回攻入阵内,然后从鸳鸯阵核心处四面开花,继而搅乱阵势,最后痛打四散奔逃的落水狗。
而陈文定此番变动了阵法。王如龙甫一进攻,吴老实、傅宗程便放他入阵。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二人随后跟进,把鸳鸯阵缺口堵住,阵势从新弥缝。王如龙攻击长枪手,四人却不抵抗,纷纷散开,虽散不乱。王如龙发觉事有蹊跷,却不在意,挥刀直取狼筅手。这时刘可良、龚一迈突然向后猛退一步,两柄藤牌冒出,顿时挡住了王如龙的去路。王如龙气势一滞,刘可良、龚一迈趁机从藤牌后现出身形,手持狼筅朝王如龙腿间猛扫过去。
仓促之间,王如龙急退,却不料身后风声阵阵,王如龙转身挥刀格挡,原来是吴老实、傅宗程这两个阴人拿着戚家刀搞偷袭。王如龙连番受挫,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反击,四个长枪手纷纷围上来,冲着王如龙一通乱扎。
然而这还不算完,陈文定、吴仙福二人躲在一旁,手里拿着三眼火铳,正死死瞄着王如龙。三眼火铳处于随时可击发的状态,不知何时就会喷出一团死亡之火。王如龙不得不分出心神提防三眼火铳,这样一来更加无力进行反击。
你们竟然给老子玩真的!
王如龙傻眼了。他奋起神威,左冲右突,而陈文定他们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死死黏住王如龙,打不死你,也要缠死你;气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最后,王如龙以腿上挨了一刀的代价逃脱出鸳鸯阵。
戚继光与杨紫嘉联手创造的鸳鸯阵,果然不是盖的。
黄营众人依旧强势围观。
王如龙腿上火辣辣的痛,心里火辣辣的痛,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痛。
太丢人了。
刹那间,陈文定他们重新排出了鸳鸯阵,毫不畏惧的面对王如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挑衅。
王如龙一瘸一拐走了。在人们眼中,今天他是个失败者。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嘴角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文定他们抱在一起,大声的欢呼,大声的歌唱。他们眼内流出了泪水,越流越多,比泉水还要奔涌。
那是喜悦的泪水。
谁敢再说他们是人渣?
谁敢再说,他们就把谁变成肉渣!
因为,他们有了这个资格。
他们从未尝到过胜利的喜悦,奋斗的甘甜。
现在,他们尝到了。而且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变了。
变得自己能瞧得起自己了。
他们将继续转变下去。
对于陈文定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别人的看法,而是杨紫嘉的看法。
他被杨紫嘉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