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的宅院就在西四牌楼,紧邻着他的承泽当铺,买卖人通常以店为家,以家为店,因此他那崇国寺街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一直闲置也就不足为怪了。此刻冬日高悬,高举却春风满面,大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之豪迈。他今天一早便把“佛朗机秘制红釉菊纹桃形内藏水晶镜子”转给了当朝英国公张溶的六公子张元德,得了一千两银子。这一次买卖就赚了七百两银子,换成谁都得乐的找不着北,做梦都得笑两声。
高举并非目光短浅之人,他料定杨紫嘉手上还有货,看他当初来时那两只片刻不离身、撑得满满当当的大包,货还不少。假如能够把他手里的货都收来,再打听到货源,那可就……莫说是这西四牌楼,也甭说这财雄天下的徽商,就是沈万三从棺材里爬出来我也能和他斗一斗财力!
存着这番心思,高举给杨紫嘉送上了一份厚礼,并邀请他来家中赴宴。
杨紫嘉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明朝时期的北京城,之前不是忙着赚取启动资金,就是尽心尽力整顿家务,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在这上面,现在已经在大明扎住了脚跟,自然细细品味这满城货真价实的古董。
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到处都是城门楼子,巍峨雄壮,上面不时有巡兵出现。这种城门楼子既可以当做据点防御,又可以在敌人来犯之前预警,城楼与城楼之间以城墙相连,形成了一道道难越的防线,还可以作为快速运兵通道,随时调拨人马增援。元朝灭亡、北元解体后,瓦剌太师也先、鞑靼大汗俺答、包括后世的皇太极,都曾在北京城下磕得鼻青脸肿,狼狈而归。
通过了一道又一道城门,杨紫嘉到达了西四牌楼,轿子从便门直接进入到高举府中,杨紫嘉抬腿下轿,便见到高举满面笑容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
一番虚与委蛇之后,穿越了数座庭院,杨紫嘉与高举携手步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花厅。这里是高举宴请贵客的地方,安静私密,陈设豪华,喝酒谈事再合适不过了。
二人甫一落座,侍立两旁的婢女便倒上了茶水,只见桌上已摆好了各色开胃干果、鲜果、精致点心,红红绿绿的十分好看,也很诱人,杨紫嘉啃了两天压缩饼干,早就想换换口味了,看这架势必是大餐,不禁食指大动,至于卫生不卫生,反正自己有消炎药,自己在大明是要长时间呆下去的,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高举道一声“请!”举起茶杯,缀饮了口茶,漱了漱口,旁边早有侍女将痰盂递过,高举慢慢吐出。杨紫嘉刚喝了口茶正要咽下去,见高举吐了出来,知道这不是让喝的茶,也就装模作样漱漱口吐出来,心里不禁大骂明朝的奢侈之风,这种风尚到了崇祯年间还依旧盛行,闹饥荒的地方人吃人惨绝人寰,太平的地方我行我素歌舞升平,直到李自成的铁骑到了北京、张献忠的雄师到了CD、满洲八旗进了广州,大明士绅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谬。
漱过口,侍女才将供人喝的茶端了上来,杨紫嘉喝了口茶,尝不出来好坏,也只能违心称赞一句:“好茶!”又在高举的殷勤相劝下吃了口点心。高举双手一拍,几个乐工手持琵琶、古筝、箜篌、胡琴等乐器鱼贯而入,呜哩哇啦开始了演奏。
因为是家宴,礼节比较宽松,高举没有搞“头献”、“二献”、“三献”那一套,但各色菜肴依旧名贵,流水般端上席来。高举亲自为杨紫嘉斟上酒,随即给自己满上,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杨紫嘉咂咂嘴,这酒口感鲜甜醇和,度数不高,类似于黄酒,入口温热,应该是事先烫好的,喝入腹中暖洋洋的颇为受用。当下放开怀抱,专心吃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举见吃喝的差不多了,挥挥手,婢女乐工纷纷退下。杨紫嘉顿时提高了警惕,心道:“正点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