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殡仪馆做了大半辈子,算得上是真正的老员工了,他意外身亡,殡仪馆的领导也表示了沉痛的慰问,并且决定,老王的葬礼将会以殡仪馆最好的待遇进行,请的是最好的入殓师,连装骨灰的坛子都精致得跟艺术品一样,最重要的,是不收任何费用。
原本,领导知道我和老王的关系最好,是推荐我去给老王入殓的,但我拒绝了。
不是我不尊重老王,只是我一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毛骨悚然,哪里还敢单独去给他入殓。
从昨天晚上的情形来看,老王分明是想害我的,如果不是那一张血符,只怕我现在也已经死了。
我们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参加了老王的葬礼,整个过程,我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直觉告诉我,老王的死,绝对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老王的家,距离殡仪馆也就一条街,走了几十年了,怎么会忽然就出了车祸?而且,老王死的那一晚,正好是柳月的头七,也是我被缠上,差点死在鬼夜的那一晚。
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我总感觉,老王的死,怕是和柳月脱不了关系。
因为老王曾经帮过我,帮我对付柳月的纠缠,所以因此被嫉恨上了,柳月也算是以此来警告我,若是我不兑现承诺,七天后,我的下场恐怕比老王更惨。
这么说起来的话,老王,也算是因我而死,所以他心里才会有怨气,想着要害我。
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异常愧疚,葬礼上忽然卷起了一阵阴风,惨白的招魂幡狂舞着,黄纸漫天,香案上的白蜡全部熄灭,连插着的香炉都倒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被吓得面色发白,我更是不敢动弹,只是在心中默念:
老王叔,对不起,都怪我招惹上了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连累了你。你如果真的在天有灵,别害我了,保佑我,查明真相,让那个柳月安息,免得她留在世间再害其他的人了。
从今以后,我每逢初一十五,不管在哪里,都会给你烧钱化纸,您老人家,领钱领公正,安息吧。
后面这番话,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总听外婆嘀咕,所以顺便就在心里默念了出来。
也许是老王的在天之灵听到了我心里的话,那莫名其妙的阴风也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葬礼仪式也平静无波,一直到老王的尸身即将送入火化炉的时候,他忽然动了一下,裹尸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啊,诈尸啦——”
“快跑!诈尸了!”
周围的人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哪怕是老王的亲属,此时也一个个是面如土色,没命似的往后跑,我也想跑,但我的双脚像是被人擒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喵!”
忽然一声猫叫声传来,老王的裹尸布里,蹿出一道白影,原来是一只白猫躲在了裹尸布里,刚才就是它在里面,企图钻出来,这才造成了诈尸的假象。
“妈的,原来是一只猫咪,吓了老子一跳!”
大家看到白猫之后,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人皱着眉头跟老王的家人道:“葬礼上最忌讳出现猫狗这类通灵的东西了,晦气不说,还可能影响后人的运气,轻则病痛缠身,重则断子绝孙!”
老王的家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他儿子王大雄当即吐了一口唾沫,冲上去就要逮住那只白猫。
只可惜,那白猫敏捷无比,一下子就蹿上了围墙,王大雄猫没抓到,反而还一头撞在了焚尸炉边角上,脑袋上裂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淋漓的。众人连忙上前把王大雄扶起,有人道:“算了算了,让它走吧,都这年头了,要相信科学,一只猫还能真的让你王家断子绝孙不成?”
王大雄一听也觉得在理,狠狠地瞪了那白猫一眼,当即不再多说什么,其他人也没有去管围墙上的白猫,葬礼继续进行着。
而我这个时候,却是一点也不关心葬礼上的事情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白猫。
白猫也蹲在围墙上,那一身白毛,是如此的刺眼,就像是死人的皮肤一样,黯淡而没有光泽,它的两只眼睛,即便是在白天,也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光芒,仿佛能够摄取人的魂魄一样,妖异,阴森。
面对那一双妖异的猫眼,我只觉得一阵发冷,浑身上下鸡皮疙瘩。
这只猫,我见过,正是707路公交车司机脑袋上趴着的那一只,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老王的尸体上?
我又想起了昨晚窗口的那一抹白影,难道,它一直在跟着我,盯着我?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不寒而栗,而那白猫仿佛知道我的想法一样,忽然朝着我呲了呲牙,那张猫脸,忽然间像是变成了人脸一样,冲着我阴阴一笑!
我吓得退后了一步,再抬头去看,围墙上已经空空如也,那只白猫不见了。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或许只是巧合吧。”
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而这个时候,老王的尸身已经被焚化了,骨灰被装进坛子里,被丧属给带走了。
老王的葬礼一结束,我就找到了领导,说是家里有事,要请假一段时间。
我在殡仪馆工作也有几年了,一直都兢兢业业,领导对我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即便现在人手不够也没有为难我,很痛快地批了我半个月假,说是如果不够,到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一个月之内都没问题。
我心中苦笑,这一去,能不能活过七天都还是个未知数,你批我再多的假也没用啊。
我心情复杂地从殡仪馆出来,打算趁早去客运站坐车,动身去柳月的老家。
柳月的老家在重庆万州,一个名叫凉山镇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山村小镇,每天只有一趟班车会到那里。我必须在三点半之前先坐车到万州,然后赶上那一趟巴士车,才能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
刚刚走出殡仪馆不远,我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约摸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柳叶眉,殷桃嘴,打扮得很时尚耀眼,身上穿着一件花格子短裙,给人一种清爽干练的感觉。
不过,这女的,我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面熟啊!
我皱了皱眉头,忽然面色煞白,那张脸和记忆中的面孔重合到一起,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那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仿佛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一样,夺去了我全身所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