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忠的话,上官玢眼睛蓦得张大,“呼”地一下坐起身,眼前一片金光乱闪,头也剧烈地疼了起来。
他猛地掀开锦被,赤脚跳下龙榻,身子一摇晃,“哇——”地吐出一口血。
李忠一看,惊声唤道:“哎哟皇上……”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混帐东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上官玢勃然大怒,厉声喝斥道。
李忠接着跪了下去,“皇上,非是奴才胡说八道。洛成尹洛大人还有军需营长官程大人、御史钱大人都已经连夜进宫,现如今都在殿外等候。”
上官玢似是没有听到李忠的话,他双手剧烈地抖着,急步在殿内走来走去,不住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周军要打进来了!快来人!护驾!护驾!!”
他停下脚步,两眼血红,一脚踢在李忠身上,将他踢倒在地,“愣着干什么?宣洛成尹、朱源兴进宫护驾!”
李忠忙忙爬起来,刚要出殿宣旨,上官玢又唤住了他,“先等等!你说谁在宫里?”
“回皇上,是洛成尹洛大人、军需营程大人和御史钱大人。”李忠又跪了下来,小心地回道。
上官玢安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和急迫,只是声音仍有些颤抖,“替朕更衣!宣他们觐见!”
等上官玢走出寝殿,几人向前行了大礼。洛成尹奏道:“启奏皇上,今日亥时末,军需营统领孟冲被人杀死在仓场。臣怀疑,恐是周军混进了乾城,伺机作案……”
“洛大人!洛大人可是想要替那外夷贼子开脱?”钱良消瘦的脸胀得通红,激动不已,“皇上,分明是孟冲知晓了那慕容致远通敌判国的罪证,被他杀人灭口。如今证据确凿,请皇上明查!”
“钱大人!若是慕容将军欲杀人灭口,又何必派人通知本官!当初孟冲的死并无人见到,若他有心遮掩,又何必多此一举?”程大人瞪起眼来,“慕容将军一片忠心为国,钱大人怎可如此血口喷人,诬蔑将军?!”
“哼,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疑兵之计,贼喊捉贼!”钱良撇过脸去,不屑地说道。
上官玢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用手捂住胸口,硬生生咽下口中涌上来的一股腥咸,“传旨,让慕容致远进宫见朕。他有没有杀人,等他进宫一问便知。若是他心中无愧,必不会推托!”
“皇上请三思!”洛成尹躬身行礼道:“慕容将军为守城主将,怎可轻易离开?况且,若慕容将军离开外城,何人可担此重任?若那周军见慕容将军不在,趁机攻城,势必城破啊皇上!……”
“混帐!”上官玢再忍不住,暴跳如雷地说道:“难道朕的朝堂上,除了他慕容致远,再找不到第二个可为朕效命的将军了吗?那秦凤祥、来毓清都是死人吗?”
“皇上何不等周军退兵之后,再行讯问?或……”
“住口!”上官玢怒声喝断了洛成尹的话,抓起御案上的笔洗向他扔了过去。又向李忠大喝一声:“还不快去?!”
洛成尹不敢躲,硬生生挨了一下。笔洗打在肩胛骨上,生疼生疼的,一股热流顺着肩膀流了下来。他俯下身去,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等李忠跑出皇宫,骑马赶到外城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问清了慕容致远的位置,气喘吁吁地往城楼上爬去。
慕容致远听完李忠传的皇上口谕,半晌没有说话。他脸上一片漠然,心中无限失落、悲哀,和难言的痛苦。
秦凤祥小心地呼道:“将军……”
慕容致远看一看天色,说道:“李总管,如今天色将明,周军马上就会发动攻城。还望李总管代为禀奏皇上,容文仲稍待,等日落之后周军攻势暂停,再进宫向皇上请罪。”
李忠非常为难地说道:“这不太好吧?皇上唤得急,奴才看,将军还是即刻动身吧?”
两人说话的时间,周军阵营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号声,这是周军集结军队的声音!慕容致远脸色一沉,冷声说道:“李总管,对不住了!周军马上开始攻城,还请李总管先行回城。此处危险,若李总管有何意外,本将也难以向皇上交待!”
说完,便示意身边的兵士将其送下城楼。李忠看这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开。
周军攻势极猛,一副不打下乾城势不罢休的架势。慕容致远全身心都扑在了战事上,很快便把皇上的旨意抛在了脑后。
午时,周军攻势暂停的时候,秦凤祥见慕容致远兴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地问道:“将军有心事?”
慕容致远道:“我们,恐怕都中了周军的离间计了!”
“这怎么说?!”秦凤祥脸色大变,失声问道。
“从孟冲被抓的时候,便是他们施计的开始,到孟冲被杀。如果本将所料不差,孟冲,定是他们下的手。他们不需要说什么,便轻易让我们落入了他们的圈套!”慕容致远苦笑一声道:“不过,若我庆国君臣一心,团结一致,什么样的计谋都不会得逞。可惜啊!”
他沉默良久,才又说道:“本将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秦凤祥骇然唤道,眼睛也红了起来。
慕容致远举手制止了他的话,“皇上本就疑心太重。近年来更是醉心于长生之术,性子也越来越暴躁偏激,动辄便要杀人。太子虽然有雄才伟略,但毕竟没有……且皇上现在越来越避太子如蛇蝎……”
他长叹一声,咽下了后面的话:看来,庆国真得气数已尽了啊!他转头吩咐身后侍立的护卫:“夏七,你火速回城,去府上告诉夫人。让她带人彻底搜查府内,千万不能给敌人留下可趁之机!”
身后夏七应是离去之后,慕容致远转头看看秦凤祥笑道:“凤祥不必如此,忠君爱国,报效朝廷,本是为臣的本份。而且,事情也不可能会这么糟。”他笑笑说道:“好啦,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先吃饭吧。”他拍了拍秦凤祥的肩膀,向城下走去。
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不过一上午的时间,皇上已经发了三道催促他回宫的旨意。三道啊!难道让他丢下正在誓死抵抗周军的将士,专程回宫去解释这个误会吗?可若是自己不回,又让人觉得自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