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二十几天的日夜急驰,达卢关已经遥遥在望。
达卢关,是周朝最北边境,是一片连绵的大山。而去达卢关的路,要通过断崖山。
断崖山,顾名思义,整座山如同被人从中间生生劈走了一块,北面是一片笔直陡峭的悬崖,只有半山腰丈余宽的山路是通过此处的唯一一条路。而断崖山,又是通往达卢关唯一的路。所以,断崖山一直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有“一人守隘,万夫莫向”之称。这一点,倒与雪怜前世的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大军变成瘦瘦的长龙,小心翼翼地贴着里面,缓缓向前行去。路虽不长,但奇险无比。若一个不慎跌落悬崖,必死无疑!
山路刚好够马车通过,两边侍卫也驱马移到马车前后。雪怜掀起车帘,眼见车轮从离崖边不远处一路滚过。
马车稳稳前行,过了断崖山,眼前一片连绵的大山,这便是达卢关了!
山上山下都有人家,此刻正值饭时,处处皆是炊烟袅袅。烟雾慢慢浮上半空,环绕在群山之间,如同人间仙境。山间不时传来一阵犬吠声,小羊“咩咩”地叫声,牧羊人甩出清脆响亮的鞭声在山间回响,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与祥和。
因为早就下了不得扰民的命令,大军并未停下,一直向前开去。偶尔在路边遇到归家的牧民,或许他们见多了来来往往的官兵,并无半点好奇畏惧之色,若无其事地赶着羊群,从大军旁边一路走过。
顺着山间蜿蜒曲折的小路,整整走了四天,达卢关最北的边城图门岭终于出现在眼前!
大军一路往北,路上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难民和受伤的周朝兵士。难民们衣着褴褛,面色憔悴,眼神里或是茫然或是无奈,更多的是淡漠。
有个受伤的兵士看到周朝齐整鲜明的旌旗,大声地笑着说道:“哈哈,周朝威武!皇上威武!庆国就要完蛋了!……”话音未落,一只破旧的鞋子已经被甩到了他的脸上。
扔鞋子的是一个着庆国服饰的中年男子,头发已见斑白,乱蓬蓬地被一根树枝胡乱挽在头顶。旁边有一妇人惊恐万状地抱住他,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那男子一脸愤恨,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一个周朝的兵士走上前来,抽出腰刀,就往那庆国男子劈去……
“住手!”杨崇打马上前,喝止了那欲行凶的兵士。他看了看庆国男子,转头对周朝兵士说道:“罢了!不过是无辜的老百姓而已。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和大军一起?军营没有安置受伤的兵士吗?”
那兵士见是一位将军,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回将军,标下是受了伤,可标下还有口气在,还可以攻城杀敌!”
杨崇点点头,“那你们这是?”
“将军,标下几人正是去云天城!虽行得慢些,可标下总能赶得上大军!”又有一个腿部受伤的兵士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大声地喊道。他回过头去,望着路旁的其他兵士,“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一阵哄笑声传来。杨崇笑道:“好!不愧为我大周的英勇好儿郎!来人……”
“将军!”杨崇的话被最先前说话的兵士打断,“将军不必管标下,莫让标下等人拖累了大军。大军早到一日,便可早一日打下庆国!”
外面的声音被冷敏澈听到,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廖若晨上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冷敏澈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杨崇忙跳下马,躬身行礼道:“皇上!”
“皇上?!”那几个兵士面面相觑,也赶紧忙不迭地艰难地跪了下来。
冷敏澈上前,亲手将最前一人扶起,和声说道:“几位勇士快快平身!勇士忠义,身负重伤仍坚持赴阵杀敌,朕深感心慰。”他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啊!我大周将士如此勇猛果敢,庆国何愁不灭!尔等忠心报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几人互相看看,脸色胀得通红,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庆国男子眼中满是失落,“周朝皇帝如此平易近民,何以不民心归附?”他回头看看已经远离的庆国国都,那个生性多疑,性情残暴的庆国君王,和一群勾心斗角、只为自己利益、不顾百姓疾苦的大臣,这样的庆国,又怎会是周国的对手?!国之将倾,国之将倾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对一直拉住自己的妇人说道:“走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南走去。
看此人离开,冷敏澈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忽视刚才这人眼中流露出的神色。那种忧国忧民,黯然神伤的眼神,和最后望向庆国的失望,岂是一介布衣所能有的?他笑了笑,又对几位伤兵说道:“朕带军先行!希望能在云天城,再次见到你们!”
等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过,那几名伤兵仍沉浸在感概与激动当中不能自拔。有人含泪轻声呢喃道:“老子竟然见到了皇上!老子不会在做梦吧?”
“啪”的一声,有人往他头上拍了一记,“疼不?”那人回头,怒吼道:“如何不疼?”
“那便不是梦!走吧,跟路上的其他弟兄们也说说,咱们也见到了皇上!皇上还跟咱们说过话!哈哈,等咱以后有了孙子,也有夸耀的资本不是?”
“哈!你小子连媳妇儿也没混上呢,现在倒已经想着孙子了?”
“那又怎样?只要咱立了功,那水灵灵的大姑娘,还不哭着喊着嫁给咱?”
“对,皇上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忠心报国,奋勇杀敌,便可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咱们,也混个将军当当?”
一个个头小小的兵士一脸向往地说道:“我还要把我们村的小寡/妇娶回来。啧啧啧,那小娘儿们,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众人大声说笑着,一路招呼着,往云天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