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夜听了陆天佑的回报,觉得此事太过为难了。如果不告诉贤妃,恐怕日后被她知道,后果会很严重。但如果告诉了她……冷寒夜咋了咋嘴巴,唉,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让皇上去头疼吧。
进了宫,将此事向皇上一禀报,冷寒夜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地起来。皇上用那种深宫女子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足足看了他有一柱香的时间!表酱子看人家,人家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人家也宁愿事情没有发生过!
冷敏澈头大无比。他知道雪怜一直视青荷为自己的亲人。如今青荷遇难,唉,这可怎么好?该怎么跟她说呢?!上一次皇后不过责打了她的宫女,她就杀掉了动手的那两个人。这一次……
若是雪怜真将事情闹大了,恐怕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待。冷敏澈不希望母后对雪怜有什么误会,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可是再为难,也必须要说不是?隐瞒不说,这以后被她知道了……冷敏澈想着,浑身忍不住一哆嗦。
他一哆嗦,冷寒夜也觉得冷,两个人竟然有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冷敏澈始终没敢独自一个人去面对雪怜。他令人将雪怜带到了兴乾宫,当着冷寒夜,捡能说的跟她说了一遍。
雪怜似是没听清冷敏澈地讲些什么,一直在吃惊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面色很平静,甚至都没红过眼。
冷敏澈和冷寒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雪怜轻声说道:“死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冷敏澈伸手扶着她的肩,说道:“朕陪你一起去。”雪怜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一笑。冷敏澈看到,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路上,雪怜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放空,魂游天外。冷敏澈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似乎活在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里。
青荷!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自雪怜来到楚府,在那小小的矮榻旁看到她,她温婉的样子一直留在雪怜的记忆里。雪怜是被她看着长大,那个爱笑的女子,常常哄着她,抱着她。雪怜似乎还能听到她柔柔的声音:“小姐,不要乱跑,当心出了汗会着凉!”
爹娘去世后,家仆走得走,散得散。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守着这样空荡荡的府邸,死心踏地的为雪怜看着这个家,每日就像主人家仍在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贴贴。
上一次她偷偷离宫回家,青荷的苦劝,仍然如在耳旁,可是一转眼,竟然已是天人永诀了!
马车停在楚府门前,车帘被高高掀起。雪怜望着那大开的门,久久没有动身。冷敏澈先下了马车,又伸出手,雪怜这才回过神来,搭在他的手上走下马车。
青荷是奴婢,没有资格搭建灵棚。甚至主人家没有发话,她的遗体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换了新的衣物,脸上已经洗干净,头发也被梳拢整齐。
张华一夜之间似乎老了二十岁,从一个青壮的男子一步便迈进了老年。
雪怜走到青荷身前。青荷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般,似乎在下一秒,便会睁开眼睛,惊恐地喊道:“小姐,你怎么又私自出宫了?快些回去!”
雪怜轻轻扯了下嘴角,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手下传来冰冷的触感,肌肤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弹性。
她注意到青荷右衽交领之下似有红痕,扯开一看,交错的黑紫色鞭痕狰狞在雪白的肌肤上,令人触目惊心!
她又将手往下移去,被张华上前一步拉住。他沙哑着嗓子哽咽地说道:“小姐别看了!”
雪怜轻轻甩开他的手,固执地掀起了她的衣角,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块巴掌大的完整处,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雪怜为她整理好衣襟,轻声说道:“搭建灵棚!以主人之礼,厚葬!”身后有人转身离去,去准备丧仪所需。她接着又轻声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同伙呢吗?将她带来见我!”
不过一会,身后传来一阵哭闹声,哭闹声越来越近:“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求求你们放了我!”
那哭闹的女子到了雪怜身后,停了下来。见到雪怜忙跪了下去:“贤妃娘娘饶命!真的不是奴婢做的,是明珠,全是明珠的主意。奴婢只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旨意,跟着明珠来的!求娘娘明鉴!求娘娘饶命!”
雪怜走到她的身边,弯腰将她扶了起来,扯出锦帕,温柔地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本宫知道,本宫知道是明珠,本宫知道是皇后!可谁让你是那个毒妇的人?谁让你出现在了那里?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命不好!”她将手抚在那宫女的脖颈之上,慢慢收紧,“别怕,本宫只是担心青荷黄泉路上会寂寞,你替本宫去陪陪她,好吗?”
那宫女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眼睛也渐渐突了出来。她抬手拼命扒着雪怜的手,耐何怎么也扒不开。
雪怜面不改色,衣襟却无风自动了起来。她眼睛血红,凄厉地长啸了一声,抬起脚,将手中死去的宫女猛地踹了出去。那宫女胸口全部陷了下去,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折叠在了墙角。
雪怜自处乱看,见旁边有一剑柄,伸手抽出,飞身而上,又向那死去的宫女砍去,一剑将她削成了两半!接着,她拎着血淋淋的剑,提起十成的功力,向皇宫方向而去。
冷敏澈一看,眼睛顿时急红了,他拼命地喊着:“快!快拦住她!快!”转头又看向冷寒夜,“快去找楚先生,让楚先生拦住她!快去!”
陆天佑看着手中仅剩的剑鞘,苦笑不已。众人都已纷纷追着怜儿离去,只有他,站在原地,进退不得,不知所措!
一个身材小巧、圆脸大眼的女子走过来,用手臂碰了碰他的,“哎,她便是贤妃吗?”陆天佑转过头,困惑的看着她。他记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她是谁?
“不是吧?这样就不认识了?你什么眼神哪?啊?”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听着她那脆生生的声音,陆天佑这才反应过来。
这反差也太大了些,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长像极喜感,还算得上是漂亮的小姑娘就是那个脏兮兮的找不到前后的小乞丐!陆天佑不好意思地左顾右盼,脸也慢慢热了起来。他吱吱唔唔地说道:“不好意思,确实,是不太好认出来!”
“嗳!你!你能不能别这么实诚?不会说句好听的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马六子,哦,马姑娘狠狠地跺着脚,在原地团团乱转。
陆天佑又看了看手中的剑鞘,抬头看向前方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姑娘请自便!”说罢,转身快速离去。
马姑娘,闺名马舒渝,兵部尚书马云海嫡亲女儿,排行老六。她咬着嘴唇,看着渐离渐远的陆天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陆天佑!想躲开本姑娘?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