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是在雪怜到京三日后抵达的,她和师兄他们便混在人群里。
街面上人山人海,禁卫军已经持械站于路边,隔开了疯狂涌挤的人群。
雪怜被挤来挤去,逐渐与师兄他们分散了开来,她一边注意着逶迤而来的使臣队伍,一边防备着周围的人群。并没有看到在她身边不远处,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周围的护卫不着痕迹地为他隔开了身边的人群。那男子身穿灰黑色交领直裾,领口袖口都镶着紫色绣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紫色祥云宽边锦带,正是前几日遇到的睿亲王冷敏澈。他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雪怜似有感觉,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抬头看向使臣队伍,发现一个带银质面具的男子,骑马缓缓而过。谁也没有看到这个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惊骇和痛楚。
使臣已经入宫,雪怜在街道拐角处和师兄汇合,回到住处。
师兄说道:“我们四人分为两组,我和楚师妹一组,莫师弟和花师妹一组,两组轮流监视司宾院,如有异动,及时通知外围我们的人。”
花朵儿听了极不乐意,撅着嘴道:“陆师兄好偏心,为什么要楚雪怜跟你一组。朵儿想跟师兄一组,让她跟莫师兄一组!”
陆天佑脸色微微一沉,不悦地说道:“这是命令,你想违抗吗?”
花朵儿嘀咕道:“哼,谁不知道你假公济私,偏说得这么好听。”
雪怜不想跟她争执,便说道:“好了,我与莫师兄一组,陆师兄与花师姐一组就好。”说罢便回自己房里休息,准备入夜的行动。
等到子时,雪怜和莫师兄悄悄潜入司宾院,提气跃到外院东墙角外的一颗大树上。从这个角度,整个院子所有角落都能看得到。
她屏心静气,将呼吸调到最缓慢,如一只壁虎一样贴在树枝上。院中灯光早已熄了大半,只余游廊两端留有两盏气死风灯。值夜的护卫来回走动,不时得看向院墙或是角落里。
到了丑时末,一个黑影悄悄地靠近了燕国使者住的屋子。雪怜凝神看去,见那人手中拿了一样东西向护卫一亮,回首环顾后便走了进去。
雪怜知道,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一定有阴谋。她向师兄示意去看看后,悄悄溜下树,顺着墙根踮脚向前,到了前院正房东北角。足尖一点,轻轻跃到墙上,发现无人后像片树叶一样飘了下来。然后猫着腰,贴着后墙走到正房后面,在东次间的窗下,她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低,雪怜隐约只听到“吏部……副将……换回……”突然,她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刚要回身,一柄雪亮的匕首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雪怜一惊,身后有人低声说道:“别动!”然后伸手揭掉了她的蒙面巾。看到雪怜的面目,那人却愣在了当场。雪怜乘机打掉他的匕首,拔出靴间匕首向他刺去。那人一闪之际,雪怜急窜而起,越墙而去。
接着便有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连声喝道:“什么人!”呼啦啦一声,有二三十人冲到了院里。
为首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一身雪缎中衣,褐色直裾披在肩上。只听他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青衣带银质面具的男子拱手而礼道:“大人,刚刚有人在偷听,被卑职发现后逃走,应该是周国派来的探子。”
旁边是衣着整齐的精壮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他急声说道:“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发现了什么?”
中年男子斥道:“慌什么,你先回去,就按本官说的做,切记不要露了行踪。”
精壮男子低头应是,告退而出。
雪怜并没有走远,她躲在离司宾院不远处一个角落里。不多时,就见一男子悄悄走出司宾院,急急向东而去。雪怜远远堕在他后面,见他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后一闪就没了影。
雪怜迅速赶回住处,将此事告知了师兄他们。陆天佑知道事情紧急,连夜便带着雪怜来到了一座官邸。
进门通报之后,不多时,就有人带他们到了一间书房之中。一进门,便见书案后面坐着一位方脸男子。
男子听了他们的禀报后,沉吟良久,抬头对他们说:“你们跟我去见门主,此事由门主来定夺。”
冷氏山庄冷府,雪怜小时常常会来的地方。此时她却无暇四顾,进了书房,冷寒夜已经等在了那里。
陆天佑与雪怜上前,单膝跪地,呼道:“属下拜见门主。”
冷寒夜叫起后便问道:“怎么回事?”雪怜上前将事情详细讲过。冷寒夜又问道:“可看清他的长相?”
雪怜道:“天太黑,距离又太远。只看到大约有三十几岁,面白无须,身高七尺有余,身材略瘦。”
冷寒夜又问:“你说,有人发现了你,却在他一愣之下趁机逃走?”雪怜称是。冷寒夜又道:“应是武功在你之上,可是为什么没有杀你却放任你离去了呢?”
雪怜道:“这,属下也不知。”
冷寒夜玩味地看了她一眼道:“好了,这次你做得不错。但是却暴露了行踪,打草惊蛇,功过两相抵。之后的任务你不必再参与,在京都好好玩几天。你多年未归,趁这次回京,把家里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雪怜听了低头应是。
看到雪怜退出书房,冷寒夜对那方脸男子说道:“汉阳,你即刻让人将那条小巷周围严密控制起来,将附近的住户一一彻查底细。
暗一,你去查一下,看看有哪个文职官员长相类似,全部拟出报于本座知道。而且派人监视吏部近年来生病、外出、归乡或有远亲到来的官员,还有禁卫军、护城卫、京都附近军队中各副将的行踪。有何异常,立即来报,无论早晚!”书房角落阴影中一男子应声后便闪身不见。
冷寒夜急步在书房地上踱来踱去,只听得靴子“娑娑”声。他停下脚步,对陆天佑说道:“天佑,这些日子你跟着怜儿,看看还有没有人接近她。”陆天佑一愣,随即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