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山一步步退回房内,惊骇地看着眼前似是从天而降的两人,持剑那人带着银质面具,旁边一人他认识,是元府的大公子。两人进门后一左一右将于青山夹在中间,闪出了门口的位置,接着,一个身材颀长、年轻英俊的男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门在男子进来后立刻被关闭,若大的书房一下子变得逼仄,空气似是也变得少了许多,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青山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额头上的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喊道:“皇皇皇……皇上?”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于青山才如梦初醒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一身锦绸华贵的衣衫抖出了无比荡|漾的细纹。
冷敏澈在书房里转来转去,打量着眼前这间无比华贵、无比奢侈的书房,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且大部分都是难得一见的孤本,随便哪一本,都是价值连城、有市无价的宝贝。墙上挂着的两副画是名家清风子的真迹,就连宫里,这样的真迹也不过只有一副罢了!
旁边紫檀木的花架子上,摆放了两盆“帅旗”、一盆“绿牡丹”和一盆“十丈珠帘”,现在正是花期,开得正艳的名菊给书房带来了浓浓的秋意和生机。
书案上一只玉麒麟的镇纸引起了冷敏澈的注意。玉麒麟由一块整玉雕刻而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最难得的是玉质颜色的恰到好处,眼睛处是原玉中带的两点血红,而爪子下面的祥云,是天然的莹白,麒麟的角则是淡褐色中带着清晰的角纹。
他边看边“啧啧”称叹,放下镇纸,转过身来,看着匍匐在地的于青山,轻轻地说道:“知府大人这间书房,比起朕的御书房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朕不如大人多矣!看着这么华贵的地方,朕倒也想做一任知府,可不比做皇上强太多了。大人您说,朕说得可是?”
于青山牙齿叩得“得得”直响,浑身抖若筛糠,只管“砰砰”地磕着响头,不停地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冷敏澈“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哎,大人不必如此!朕今日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来投案自首的。请问于大人,该如何处置朕呢?是向傅铭卫告发呢?还是直接向齐王领赏?要不,朕将即刻到达京都的五万大军的军权,一并交于大人,让大人在齐王面前立下拥立之功?”
于青山再承受不住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痛哭流涕地说道:“皇上,老臣罪该万死!但老臣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不敢稍有违逆,更不敢做出如此有悖伦理纲常的事情!请皇上明鉴!”
“哦?那于大人说说看,如何才是忠心耿耿?怎么样才算不敢稍有违逆?”冷敏澈脸色沉了下来,他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盯着抖成一团的于青山。
“皇上,臣枉为一城知府。那傅铭卫一向强横,仗着自己军权在手,又有宫中傅太贵妃撑腰,常不把臣放在眼中,肆意干涉府衙之事,稍有违逆,臣便在柳南城寸步难行。老臣无奈,只得定期给他进奉,买他不干涉府衙中事,也买个家人的平安……”
于青山又磕了几个响头,“但皇上所说之事,臣是万死不会做的。前几日那傅铭卫派人来要臣严密搜查城门出入之人,却不曾告知臣要查得是何人,只说是外地来人的行踪要一律报备。”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臣……臣之前为了打点傅铭卫,不得已只好收些别人给的孝敬……但臣决没有贪墨库银、行贪赃枉法之事……其实臣家中家资也算非厚,虽得了些好处,却是不敢行不法之事的。”
冷敏澈点点头,他得到的情报与这个于青山所说也没有太大的出入。此人心性一向极其圆滑奸诈,爱女人胜过爱财,在女|色方面实在不知检|点。当年与其嫂在城外幽|会时,被傅铭卫揪住了他的小辫子,其它的倒也中规中矩。至于他说得不知道搜查之人是谁,那只能是骗骗小孩子而已。
冷敏澈在书案后面坐下来,把玩着案上的玉摆件,“呵呵”一笑道:“于爱卿所言,要朕相信也不难,只要爱卿能拿出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之前的一切,朕都可以不计较。”
于青山听了皇上的话,举起袖子擦了擦汗,膝行几步跪到书案前,小心翼翼地回道:“是,请皇上明鉴!臣与那傅铭卫来往,实是权益之计。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若非如此,也不能身入虎穴,探得有用情报禀报于皇上。”
他谄媚地笑着,伸长的脖子一直探出老远,那下垂的眼袋似是拉伸了开来,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硬生生拉大了些许,“那傅铭卫已经集结了两万兵马,随时会以‘勤王’的名义准备北上,现在就屯在摩顶山附近一处小山坳里,是傅铭卫自己的亲军,领军的也是他绝对的亲信,现在暂时由傅恒之统领着。”
“啪”的一声轻响,冷敏澈将手中的摆件扔在书案上,敲了敲书案道:“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臣与那姓傅的虚与委蛇多年,一直假意殷勤、敷衍应酬,终是得了他的信任,才被他委与此任。他生性一向谨慎多疑,若非臣……”于青山脸色有些难堪,老脸上浮上一丝红晕,“若非臣当年一时糊涂做了些错事,被他抓住了把柄,他也不会放心地与臣来往。”
冷敏澈看着于青山,一直沉吟不语。于青山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如果不信,恐怕明年的今日,就得变成自己的忌日了。
“朕记得知府府衙中也有几千府兵,不知于爱卿对这些府兵能掌控多少?”
“回皇上,府兵大都是柳南城人,与那傅铭卫……”于青山话未说完,冷敏澈已经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冷敏澈明白,傅铭卫已经将柳南城经营成了铁桶一般,想要破除掉他的计划,不能靠这些当地的老兵油子。“你对傅恒之此人了解多少?”
听了皇上的问话,于青山眼中不仅露出了一丝轻视,他使劲哈了哈腰回道:“回皇上话,那傅恒之是傅铭卫之三子,在傅铭卫四个儿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此人吃喝嫖赌,无一不精,经常欺占良家女子,祸害城中百姓。以前还曾经因为强霸过一个偏将的亲妹妹,致使那女子投井自尽,被那偏将打断过腿……”
于青山抬了抬眼皮,偷偷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皇上,继续说道:“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自己碰过的女子,再见不得别人碰。且性情极其暴躁,手段狠辣,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不怕他的。”
冷敏澈轻轻“嗯”了一声,“很好!看来于爱卿果真是忠君爱国,为朕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不过,少卿!”听到皇上传唤,元少卿走到书案前,拿着一张记满了字的宣纸,放在书案上。“于爱卿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如果没有,就在上面签字画押。这是于爱卿不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的证据,日后朝臣们议起,朕也好替爱卿说话。”
于青山一听,心直直地往下坠去,如今,就算他想要脚踏两条船,也是不能的了!他用手使劲撑着地,努力爬了半天方才站起身来,抖着手,在那纸上落下自己的大名,又摁上了手印,双手捧起,呈到皇上面前。
冷敏澈示意元少卿收好,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天色已经不早,朕也该回去了。过几日,朕自会派人来告诉于爱卿需要做得事,于爱卿且好好休息吧!”
等几人出门离开,于青山哭丧着脸,缓缓滑落到地上。他算是完了,如今傅铭卫那边是万万不能靠了,若被他知道自己在皇上面前出卖了他,活剐了自己都是轻的!为今之计,只有牢牢抱住皇上的大腿,才能保得一时平安。至于以后,现在想……为时尚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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