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回来之后,在舅舅家又休整了一两日,天气转凉后秋雨也会越来越多,于是爹爹和娘亲提出三日后回京都。
到了回程那一日,风很凉,天气也不是很好,阴阴得好像要下雨一样。
所有的货物已经托了虎威镖局运回京都。楚家三口轻车简从,带着仆从和侍卫扮成行商的商人,与商队在南城门汇合后出发了。舅舅和大表兄照旧送出城门,目送商队走远看不清了才回转。
出了西北城,走了十几天的路程,商队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河北岸几十里都有没人家。只有过了河,才有一个小镇,商队领头便与人商量夜间就地休息一夜,明日一早过河。
夜色渐深,马车被赶着围成一个圈,众人都在圈内休息。大家伙儿纷纷拿出薄毯、披风,有的靠着马车,有的直接席地而卧,除了几个值夜的围在一起小声地说话,不时传来一阵轻笑声,其他的人很快便沉睡过去。
深夜,明亮的月光下,除了秋虫在卖力的歌唱,整个商队里一片寂静,依稀能听到一两声梦呓的声音。所有人的心神在这一刻,都放松了下来。雪怜与闵氏合衣躺在马车上,也沉沉入睡。
突然,一阵“夺夺夺”箭矢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蓦得响起。
雪怜猛得一下爬起来,只听得外面一阵骚乱,刀剑叮当相击声,马嘶声,惨叫声,男人嘶吼率队抵抗声响成一片。
只见绿萼掀起车帘进来急促说道:“夫人,是血刺,有一百多人。老爷说让夫人带小姐速速离开,沿河向上游十里是一大片树林,临行前洛堂主通知老爷暗卫会停在那里。”说罢转头便是一剑,挑起一个黑衣人袭来的一刀,刀剑相碰,溅出一片火花,接着冲出去与那人战在一起。
闵氏从腰间抽出一物,随手一抖变成一柄软剑。她挥剑砍断车辕上的套马绳,挟起雪怜,脚下轻轻一点纵身而起,跃到马背上,一抖缰绳跑了出去。
接着便听到有人冷声下令:“全部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闵氏将雪怜用披风紧紧裹在怀里,边战边沿河向上游冲去,后面也跟来大片马蹄声。
雪怜牙关“得得得”直响,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听得闵氏急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怜儿,你一定记住为娘的话。一会娘在前边拐弯处将你放下,你躲在草丛里不要出声。等这些人过去之后你顺着河往上游走,那边有片树林,少主派来的人在那边,他们衣领上绣有三片金色竹叶,领头的人你也见过。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被敌人发现,知道吗?”
雪怜泪水糊了一脸,牙关紧紧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胡乱地点着头。
沿河小路一旁黑乎乎地看不太清楚,闵氏紧抽几下马鞭,又拉开了与后面追兵的距离。
到了一处拐弯处,依稀可以判断是一个小山坡,山下路边长着半人高的枯草和小树。闵氏身子一斜,将雪怜快速甩进草丛又打马向前冲去。
雪怜趴在草丛里,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不小心就会哭出声来。不过一眨眼,十几匹马便从雪怜头顶上冲了过去!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后面的打杀声也已经听不太清楚,不知道爹爹他们现在如何了。雪怜悄悄爬出草丛,顺着闵氏指的方向没命地向前跑去。
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脚下的枯草树枝刮破了她的裙子,绣花鞋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脚下已经没有知觉,满脑子里只有一个跑!跑!跑!她要快些跑到那里,找到救兵,爹和娘还有绿萼她们才会有救!
不知道跑了多远,雪怜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如同拉动的风箱,肺部疼得要炸开一样,身体已经失去了害怕和疲惫的本能。
突然,右后方传来一声:“那边有人,别让她逃走了,快追!”接着马蹄声便向雪怜的方向冲了过来。
雪怜心中一片悲凉,自己很可能逃不出这些人的毒手了!可是,她就算是死,也要尽可能靠近娘说的地方,希望树林里的人能听到一些声音,知道这边的情况,赶得及救爹娘!
不过一瞬,马蹄声已经到了背后。雪怜甚至已经闻到了后面来人身上的血腥味,听到了拔剑出鞘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拉拉”地声音,不由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脚下却一软,“扑通”趴到了地上,她真的绝望了!
雪怜翻转身子坐在地上,看向来人,夜色沉沉下,黑衣人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刀在她的眼中迅速放大。
突然,“啾——”的一声,黑衣人头猛得后仰,“咚”地一声从马上摔下来,一阵抽搐便不动了。接着“啾啾啾”连续几声箭声响起,追过来的黑衣人或死或伤,停在了原地。
雪怜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人伸手挟起她,将她抱在了马背上。接着听到此人冰冷的命令:“杀!”身后数十骑便冲了出去。
不过一会厮杀已经结束,黑衣人或死或逃,只留下几具尸体。
雪怜回头看向救她的人,是那晚出现在琉璃苑的黑衣男子!她急声说道:“我爹在那边,我娘沿河向这边来了,你们没见到吗?绿萼姐姐说他们有一百多人。求你快快救救我爹爹和娘亲!”
那人脸色冷凝如霜,快速下令:“暗五,你带暗卫和三十黑甲士火速去救楚大人。甲一你带人沿河追,一定要找到楚夫人!”两人领命带人急驰而去。
雪怜心神一松之下,觉得疲惫与疼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竭力让自己清醒着。她希望能在第一时间里知道父母的消息,她希望能看到父母安然归来。
可她的身体始终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在体力严重透支下,终究还是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