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墨再次进去的时候,沈漫琳已经在躺椅上睡熟,侧脸微微泛起红晕,身子不自觉缩成了一团。他拿起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几度。把点心放在她一侧的小桌上,复又出去整了简单的几个小菜,才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许大哥……”
来不及阻止,LINDA拉着安慕遥的手跑了进来,许墨起身迎上,将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吗?是谁啊?你竟然肯让她进你的宝地。”LINDA好奇地探了进来。
安慕遥感觉自己的脚步像是被磁铁吸引着不停往前,越走近越觉得气氛诡异,直到看清楚躺椅上依然浑然不觉沉睡的女人,他像遭了雷击般,脸霎时就黑了几分,转而又恢复如常,只是抿唇不语,视线缓缓投向许墨,如万剑齐发,穿心入肺,不发一言,冷得却足以让治疗室温度骤然下降几度。
这时LINDA也看清了这张脸,不由压低声音惊呼:“沈记者?原来她也是来这里的。还是穿着许姐姐的衣服,许大哥,难道?”
经LINDA这么无意一提醒,安慕遥方才反应过来,穿在她身上的外套确实不是刚刚见过的那件,不免更显出几分阴冷的神色,但看到许墨一脸坦荡的表情,又想不出发火的理由。
许墨若无其事地移开躺椅旁的椅子,舒然一笑,言简意赅地回答:“我的客人而已。”
“哦。”LINDA显然并不相信欲盖弥彰的解释,“很奇怪的人呀,刚让她坐我们的车不坐,衣服都淋湿了。”
许墨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隐隐的笑容,不觉地看向安慕遥,他只冷冷地盯着熟睡的人,衣下的双拳早已紧了松松了又紧好几回。
“怕她着凉,所以让换了我姐的衣服。”许墨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一边看着沈漫琳轻轻翻了一个身,好像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知道某人的杂志社是怎么虐待人的,职员一见躺的地方就能睡着。”
安慕遥依旧一言不发。
许墨也不想自讨没趣,拍了拍LINDA,说,“我烤了饼干,出去吃吧。”
“哇,我的最爱。”
LINDA兴奋地拉着许墨出去,留下安慕遥还在原地。许墨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唇边的笑容尽数隐去,轻轻合上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她睡的有些不踏实,额上有细细地汗,她剧烈的一个翻身,就把薄毯甩到了地上。
嘴唇一张一合,到最后晃着头呻吟出声。
“小米……安安……不要走……小米……”
安慕遥拾起毯子又盖回她的身上,听到她在梦中呢喃的名字,整个人僵住。被小米抛弃了吗?安安又是谁?心中紧存的一丝理智轰然倒塌,他应该把她抓起来好好审问,但看到她额上那一层晶莹的薄汗,强忍了下来。企图去抓她肩的双手停留在半空,轻轻地落在她的颈项,掖了掖毯子。
忽的,露在外面的双手,死命地拽住他的衣服,像是在拼命的挣扎,又像是抓住了什么在用力留住,笔挺的衣服不一会就被揉出了一团团的褶皱。
安慕遥眉心一揪,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她的手指一个个地从他的衣下脱离出来,将冰冷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时不时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梦中的人像是得到了某种抚慰,整个人蜷缩起来,渐渐安静下来,很快又传来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安慕遥的脑中满是以前两个人彼此十指交扣的亲密画面,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地出现的毫无预兆。而现在好像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才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凝视,彼此才可以平静以对。他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什么正在不停的瓦解,又好像是有什么在不断积聚,之前的笃定都已脱离了掌控。自己的异常和犹豫,或许只是在做某种决定前的焦灼不安。
“非得这么对我吗?让你回到S市,是我错了吗?我真想让许墨给你催眠说出你的心理话,哪怕是我最不爱听到的那些话……”松开一只手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将额间的细汗擦去,“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真相。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空空的小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诉说,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恋恋不舍地回看了一眼,利落地起身离开。
又留下了一室的寂静。
许墨退到侧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眼前沉睡的女人,呼吸平顺,面色安宁,也不急着叫醒她,只是独自深思。
这几年安慕遥一直都很清冷,不曾对任何人过分用心,对于LINDA亦是不温不火,不管是否有爱,但行动上还是合格的,每一次治疗他都会紧随其后。与他多年好友,而作为心理医生的职责,除了病情的进展,对LINDA在治疗中所吐露的隐私却只字未提,而安慕遥也很配合地不加追问。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管出于什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属不易了。
待沈漫琳彻底醒来的时候,天已大暗,治疗室内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暖暖的光束,填的人心里满满的。LINDA已经做完了治疗,两个人先行离开。
“睡醒了?”
头顶突如其来男人的声音,把她的半个哈欠都吓了进去,有些警觉地拉了拉薄毯。难道她不在自己家里?
“看来还没完全醒。”许墨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俊不禁。
“许墨?我睡了多久?”意识慢慢恢复过来。
“整整四个小时。”
“这么久……”
“还好,天还没亮呢。”
她迷迷糊糊抬手擦着嘴角:“我有留口水么?”
许墨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经常流口水吗?”
“不知道,以前安……”自觉自己失言,沈漫琳浑身一震,她怎么会想到他来,连忙堆笑说,“饿死我了都……”
这话题转的。许墨心里暗暗好笑,也不拆穿,替她收起了毯子,指着热了的饭菜说,“先吃点东西吧,我送你回去。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几天没睡了?”
看着几样看起来就可口的饭菜,语无伦次地赞叹道:“赶稿子熬了几天。许墨,你真是天使。这躺椅真舒服,还有免费的美食,做你的病人还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每一次看着她都是不顾形象地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好像饿上了几天几夜,全然没有女孩子面对并不相熟的人尤其是男人而故意为之的矜持,更没有什么优雅可言,与一切褒义词都沾不上边。
“你这么看着我会消化不良。”说话的空隙,她的筷子也没有停下来。
“我是在想,你是不是几天几夜不吃不睡,全跑来我这给补上了?”许墨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要收费的。”
沈漫琳咂咂嘴:“唉,别和饥寒交迫的穷人计较这些,大不了下次回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