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正在奋笔疾书,理清思路的时候,另一边,夜辰却毫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想不通。在自己的孩子经历了神灵夺舍之后,夜辰对自己的孩子已经很有信心,她正在与沈婆婆商量着长安的教学计划。
昨晚怒火冲天的沈婆婆现在却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神色如常,丝毫不见影响。她拿着手里玉简,细细思索,开口说道:“小姐,小公子的身体在诸神大阵下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而且我们又决定让小公子重修,那么小公子的修炼进度就放缓一二,一来趁机好好调养一下小公子身上的暗伤,二来让小公子多花些工夫修炼武技,提升战力。”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夜辰点了点头,说道,“另外长安的文科学的太差了,学的又都是些理论知识,真正动手实践的经验几乎没有。前些时候我已经把幻世洞天内的幻境细细调整过了,就让长安进去好好磨练一下。”
沈婆婆点了点头,说:“可以,如今夜华正逢乱世,小公子的学习重心还是应该偏向武学一些,让公子好好学一学统兵作战吧。”
听到这里,夜辰脸色却忽的冷了下来,没有答话,半晌才又开口说道:“不,我想让长安主学治国之道、领地管理。婆婆,我不打算让长安上战场。”
沈婆婆脸色沉了下来,沉默半晌,说道:“小辰,你还是没有放弃你的想法?”
沈婆婆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长安有血脉誓言在身,而且是两道,他决然会走进战争,小辰,这是无可更改的现实,你改变不了的。”
夜辰笑了起来,说道:“不,婆婆,血脉誓言确实无可更改,但是却并不是说只有为人族而战才是为人族做出贡献。治理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难道就不算为人族做出贡献吗?血脉誓言束缚不到的。”
“长安只是一个人罢了,相对而言,玄极门的势力范围已经足够大,我可以把他放到玄极门内,让他在后方管理百姓。我完全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让他过上安宁的日子。”夜辰淡淡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可更改的坚定。
沈婆婆脸色微沉,说道:“小辰,为了夜华而战,这是我们注定的责任与使命,只是因为畏惧战争的艰难,你就要让长安逃避吗?那你、我们、还有玄极门的所有人,走上这条不归路,又是为的什么?”
夜辰不语,良久方才答道:“婆婆,战争有多艰难,你我都知道。但是,婆婆,我并不是后悔。这艰难的一生是我自己亲手选择的,即便是重来一次,为了复仇,为了夜华,我还是会走上这条路,我相信你们也是一样。”
夜辰转过身去,望着遥远的天际,那是金红的朝阳,夜辰眸中蕴含着无尽的哀伤,淡淡说道:“我们这些人啊,不过是一些孤魂野鬼,如萧萧落叶,无根浮萍,无名无姓,无家无国,失去了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利,只能在这阴暗的九幽地狱里搅弄风云。”
“若是死了,更是无人问津。当年青璃,战死在这流云山脉,连尸骨都找不到,她是楚氏一族最重要的几点血脉之一啊!还有逸凡,他是沈氏一族最重要的血脉种子,陨落在冥兽深渊,也是尸骨无存!还有凌雪,她也是玉氏一族残存下来最重要的后人,还有炎无极、倪青、叶紫衣……”
“我们失去的亲人太多了,除了我们这些人,又还有谁记得他们呢?他们为世人而战,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付出了性命,死时却无人知晓,更没有人对他们有过一声悼念。他们为信仰与责任而战,可是他们甚至连墓碑上都不能刻着自己的真名。”夜辰声音低沉,泪眼迷蒙,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当年我们的祖先啊,与外族浴血厮杀,埋骨疆场,护我山河,是何等光明正大?而我们却在自己的国土上,与同族玩弄权谋,算计厮杀,当年抚箫弹琴的纤纤素手,现如今每一寸肌肤,都沾满了鲜血与亡魂。”夜辰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如雪的双手,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绝望与悲伤,淡淡说道:“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啊!”
夜辰淡淡说道:“我的孩子,我不需要他成就王图霸业,不需要他富甲天下,不需要他站在武道巅峰。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在和平的地方自由的过完这一生。”
“什么人皇之位,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战争杀伐,我统统都不管。我只要他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长安,我奢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啊!”夜辰的带着无尽的哀伤,“长安,这是母后对我的希冀,也是我对长安的希冀!婆婆,你能够懂得吗?”
夜辰苍白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扬起一个奇异的微笑,她淡淡说道:“战争何其残酷,在这场战争里,我失去了一切,但无论如何艰难,我却并不后悔。但是,婆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长安走进战争,再步上我的后尘。”声音平静而坚定。
听到这里,沈婆婆老泪纵横,脸上满是悲伤,良久却又说道:“小辰,长安天赋卓绝,日后必然可以成为一方绝顶强者,你与九霄殿下日后统一夜华,他必然会是你们的一大助力。只要夜华统一,这场战争结束,你与九霄殿下就能走到一起。再说,长安有着自己的选择,你这般强行干预,又是何必呢?”
“统一夜华是我与九霄的事情,长安没必要掺和进来。”夜辰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更何况,长安年纪太小了,他想要帮到我们,至少也要有仙帝战力。那需要多少年?三百年?还是四百年?太遥远了,到那时我与九霄若是不死,应该都快要成神了,哪里还需要他来帮?”
沈婆婆默然,却又说道:“小辰,若是你与九霄殿下真的成功了,统一了夜华,小公子日后必然要接手你们的位置,成为新的夜皇,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那他又要怎么服众?”
夜辰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摇了摇头,说道:“夜华早就已经亡了,还提它做甚么?我已经说过了,夜氏一族族人的悲惨命运,到我为止。”
“夜皇之位,我没有什么兴趣,至于长安,我不想他对夜皇之位有兴趣,他也就不会有兴趣。”夜辰冷冷说道。
沈婆婆知道小辰的意思,因为夜氏一族无数族人悲惨的命运,因为遭到惨烈的背叛,小辰对权势深恶痛绝,她想断掉长安的野心,让长安甘于平凡一生,只要失去夜皇之位,夜氏一族的族人也就再也不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
沈婆婆想到这里,却是脸色铁青,厉声说道:“那夜华呢?我们夜氏一族为了夜华付出了无尽的心血,怎么能断送在你的手里,你日后有何颜面去见夜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夜辰冷笑起来,说道:“夜华从来就不是我夜氏一族的夜华,我夜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可从来没有这般想过,夜华境内其余所有势力也从来没有这般认为。”
“因为血脉誓言,对于我夜氏一族的人而言,为夜华而战是我们的责任,所以我们必须统一夜华,但是夜华却并不是必须要由我们夜氏一族的人来统一。”
“徐九霄、冷月星、萧振宇、谢天远,甚至欧阳睿华,等等等等,他们所有人,只要能统一夜华,结束这场战争,他们就是新的人皇。夜华亡了也就亡了吧,十六万年前,我们夜氏一族的势力,也不是没亡过。”夜辰冷冷说道。
夜氏一族自古传承至今,已经不知有多少万年,在太阳神界一直有分支驻扎。虽然有神界压制,太阳大陆上五大强族不曾爆发族战,太阳仙界的夜氏一族又有神界太阴神帝支持,然而因为环境与血脉誓言的原因,太阳大陆上的夜氏一族依旧经常消亡。
十七万年前,当时的夜氏一族势力衰微,在一次与龙族的战争中失败,之后彻底消亡,这才有了夜墨华带领部分夜氏族人来到太阳大陆,为人族开疆拓土,也就有了后来的夜华皇朝。
沈婆婆脸色铁青,指着小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的沈婆婆脸上却又闪过一阵悲哀,轻声说道:“小辰,世事艰难,你又想过没有,若是你与九霄殿下失败了呢?如果有一天,你与九霄殿下忽然都不在了,届时玄极门或是被灭,或是四分五裂,强敌环伺之下,失去庇佑之后,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长安又要怎么办?”
夜辰笑了一笑,说道:“婆婆,我不会死的,为了长安,为了九霄,为了你们,为了夜华,我死不起,所以我不会死的。”
听着小辰的话,回想起她背负着这一切,艰难的一生,沈婆婆心下大恸,泪水再次溃堤而下,只是不语。
夜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会让长安去紫霄皇朝,让他去投奔他的爷爷,雷皇陛下。”
沈婆婆蓦然脸色大变,铁青着脸,厉声说道:“小辰,你在胡说什么?让长安去徐氏一族?你想让夜氏一族的传承就此断掉吗?”
夜辰叹了口气,说道:“婆婆,你忘了么?夜氏一族现在便只有我与长安两个人了,长安若是死了,夜氏一族的传承才是真的断了。”
再次想到此节,沈婆婆身形大震,眸光灰败,整个人都瞬间变得佝偻起来。沈婆婆身形萧瑟,满脸悲伤,哀声轻叹,说道:“这就是宿命啊!”
夜辰没有回答此话,只是淡淡说道:“我不想九霄为了我而死,我也不愿意看着长安为了夜华而死,我只希望在我的庇佑下,长安能有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沈婆婆默然良久,哀声叹息道:“夜华正处乱世,凡是夜华中人,没有谁能躲过这场战争,小辰,你明知道这不可能的。”
夜辰脸色瞬息惨白,却又咬牙狠声说道:“无论有多难,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全力以赴,我绝不会让长安再步我的后尘。”
沈婆婆默然不语,良久,她沉沉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小辰,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夜辰脸色终于有了笑意,“我们把长安的学业计划再调整一下。”
说到这里,夜辰忽的抬头看向门口,皱起了眉头,小环身形电射而至,瞬息出现在夜辰身旁,
只见小环脸色铁青,匆匆行了一礼,疾声说道:“小姐,霓虹传来消息,西方有一艘浮空舰朝我们桃源谷极速而来,最多一刻钟就会到达。霓虹已经查探清楚,那是明瑰公主的座驾,烈焰玫瑰。此时霓虹已经在集结幽影卫,云烟也已经开启了护山大阵。接下来的行动,还请殿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