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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外桃源(上)

战争是残酷的,和平是美好的。

在青山半腰间的一个亭子里,夜辰慵懒的斜斜半躺在一张铺了厚厚一层柔软皮毛的太师椅里,将手肘靠在木椅的扶手上,手背轻轻支起自己的下巴,悠然地欣赏着天边灿烂的晚霞。

在这宁静的岁月里,回想起过去经历的漫长而残酷的战争岁月,夜辰是越发能体会和平的珍贵了。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秀美小谷。四周青山环绕,云雾点缀,鸟语花香,四季常青;谷底小河蜿蜒,绿水长流,前方小湖依偎,波光粼粼;小谷中和平而安宁,远离硝烟与战火,真可谓世外桃源。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将天边无尽的祥云渲染得五颜六色,绚丽夺目。那瑰丽的云霞形状变幻莫测,时而似蛟龙遨游九天,时而似鸾凤展翅飞舞,时而似高山巍峨高耸,时而似大海波浪起伏,叫人永远也猜不透它下一刻是什么;

它的色彩也变化无穷,时而火红,时而鎏金,时而瑰紫,时而橙黄,真是五彩缤纷;两者配合得天衣无缝,千变万化之间,让这天空充满了瑰奇的神秘色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霞其它颜色渐渐敛去,只余火红一色。到得最后,天边无尽的云霞只有一片火红,远远看去,便若无尽的火焰在遥远的天际熊熊燃烧,波澜壮阔,大气磅礴。

这是天际的太阳在这一天里最后的绽放,华丽的谢幕。

天边夕阳将坠欲坠,晚霞火红似锦,这大地都似披上了一层红霞。火红的夕阳映在夜辰绝美的脸庞上,将她雪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胭脂,艳如红莲。

夜辰嘴角微扬,淡淡开口吟道:“千山黛绿染,云霞红欲然。”声音低沉哀婉。注【1】

一直悄然立在身后的沈婆婆脸色微变,没有出声。这两句诗出自《晚霞》,全诗是:千山黛绿染,云霞红欲然。孑峰亭独立,孤燕还南山。

全诗的大意是说,重重青山仿若滴翠,就好像黛绿的颜料染就的一般。层层云霞一片火红,就好像赤色的火焰一般在燃烧。而我孤身一人在这孤零零的山峰上孤零零的亭子里,晚霞如此美丽,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只孤燕在落日的余晖下,形单影只的返回巢穴。

主要表达的意思是说,虽然晚霞景色绝美,可是诗人自己却如同归巢孤燕一般形单影只,讲述的是观霞者内心的孤寂与凄凉。

小姐既然想到这首诗,那她肯定是想起了那个人,沈婆婆心下明白。

对于小姐而言,那个人是一个禁忌,沈婆婆如何敢插嘴?沈婆婆想着小姐与那个人之间的往事,内心只是叹息,战火残酷,造化弄人,教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

这般想着,沈婆婆看着小姐,视线掠过小姐高高隆起的小腹,开口道:“小姐,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夜辰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天际出神,也不知思绪游离到了何方。忽然间,夜辰鬼使神差般的说了一句:“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沈婆婆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小姐,天色晚了,您是双身子的人,可受不得凉,我们还是回去吧。”

夜辰只是怔怔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天边火红的夕阳已经被青色的山峦遮去大半,很快,盛夏一天里最后一缕阳光就要逝去,温度很快就要降下来。看着一直蹙着眉头沉思的小姐,沈婆婆提高了声音喊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啊,什么?”夜辰终于回过神来。

沈婆婆脸上闪过无奈,只得再次重复道:“小姐,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夜辰笑了笑,道:“也好,那便回去吧。”

沈婆婆赶紧小心的扶住了小姐的手,夜辰慢慢站起来,说道:“走吧。”

……

是夜,女子生产的痛呼声破开了这小谷中深沉的宁静。

青山脚下,小湖边上,一座行宫中,传来了夜辰的阵阵痛呼声。还有沈婆婆用苍老而焦急的声音,不断地说:“小姐,用力,用力,快了,快了。”

偶尔传来一两声打翻盆子或椅子的声音,以及丫鬟清脆的惊呼声。于是,沈婆婆那略带责备的呵斥声也会跟着传来。

“咋咋呼呼,毛手毛脚的,慌什么?”

小木屋内似这般忙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传来“哇”的一声洪亮的哭声,伴随着众人“生了,生了”的惊喜欢呼声音,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降生到这个纷乱的世上。

夜华皇朝夜氏皇族新一代的传人诞生,会给世间带来怎样的冲击?

世间纷争不断,战火不熄,他又会有怎样传奇的一生?

此话暂且按下不提,却说夜辰只觉得身子一松,知道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精神便松了下来,嘴角洋溢起一个幸福的笑容,顿时只觉得深沉的疲惫扑面而来。

夜辰合上双眸,转瞬间便睡了过去。

屋外静谧的天空中繁星似锦,明月如珠。银白而明亮的月光洒满整个小谷,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白轻纱,酝酿出一种高贵而又优雅、静谧而又祥和的气氛。屋内有些凌乱的房间里灯火辉煌,温暖如春。几个笑容满面的侍女和慈祥和蔼的沈婆婆正守候在床边上。

足有数个时辰之后,夜辰方才悠悠醒来。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大红的纱帐,尚有些茫然,然后就听到小环清脆的声音惊喜的叫道:“小姐,你醒啦!”

听见小环的话,夜辰勉强偏过头来,看见了一直在床边守候的几人,她问道:“孩子呢?”

“小姐放心,孩子很好,是位小公子,现在在睡觉呢。”沈婆婆笑容满面的答道。

夜辰闻言,精神一振,勉强坐起来,急忙道:“把孩子给我看看。”

沈婆婆见小姐坐起来,伸手过来,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小公子递给了小姐,又急忙拿了个枕头,垫在夜辰身后,又帮小姐把被子细细掖好。

夜辰轻轻的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仔细地看着。孩子睡得正香,神情很恬静,皮肤还有点发红,头发乌油油的,五官还未长开,但是小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看着自己的孩子,夜辰脸上幸福的笑容止不住的溢出来。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孩子红彤彤、肉乎乎的小脸,孩子鼻子里轻轻地发出“嗯哼”的声音。

夜辰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地把孩子凌乱的头发理顺,心里柔柔的能滴出水来。看着自己的孩子,夜辰只觉得世间一切纷争都已经与自己无关,现在,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切!

沈婆婆帮夜辰掖好被子后,向身边的人吩咐道:“小环,去厨房把鸡汤和粥端进来,小姐肯定饿了。”

小环高兴的应了声是,只听见“噔噔噔”轻快的脚步声,她已经风风火火的向厨房去了。

看着小环欢天喜地又咋咋呼呼的样子,沈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婆婆转过头来,笑着对小姐说道:“小姐,你看小公子这鼻子,着眼睛,这头发,跟小姐长得多像啊。”

“是吗?”夜辰笑道。

“对啊,小姐,你看小公子这五官,多精致啊,长得多漂亮。而且我听说刚生下来皮肤白的,会越长越黑,而生下来皮肤红红的,就会越长越白净。我看小公子长大了,相貌肯定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旁边的芷儿笑道。

其实孩子刚生下来,并不好看。不过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好,夜辰在又一次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孩子后,大点其头,赞同道:“确实很漂亮。”

夜辰捏了捏孩子的小脸,笑着宠溺地说道:“你这家伙,这么小就这么漂亮,等长大了还不迷死人,以后只怕也是个风流种子。”说着,脸上笑容渐渐敛去,露出沉吟的神色。

沈婆婆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微微咳嗽一声。好容易听见小环端着吃食走近的脚步声,果断扬声喊道:“小环,快进来。”

眼见小环端着吃食走了进来,沈婆婆又对夜辰说:“小姐,饿了吧,小公子我来抱着,你先吃点东西吧。”

夜辰嗯了一声,把孩子交给了沈婆婆,小环赶紧把粥盛了一碗,递给了小姐。夜辰确是饿了,接过来默默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夜辰吃饱了,又把孩子抱了回来。

又过了些时候,见小姐似乎仍没有休息的意思,沈婆婆有些心疼,便开口提醒道:“小姐,您也累了,再睡会儿吧。”

“嗯”,虽然已经睡了几个时辰,夜辰还是觉得十分疲惫,于是回了一声。她轻轻躺下来,然后小心的把孩子也抱了进来,让孩子贴着自己的身体睡好,又给孩子轻柔的掖了掖襁褓,好让孩子睡得舒服些。做完这些,夜辰才合上眼睛,带着一个幸福的笑容,复又沉沉睡去。

沈婆婆看着夜辰苍白的脸色,十分心疼。眼见夜辰终于闭上眼睛休息,又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子,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看了一会儿,沈婆婆却想起了小姐的身世。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殿下,想起她从小担惊受怕、颠沛流离的生活,长大了又一直在为平息战乱而辛苦奔波,呕心沥血;后来又为情所困,一直黯然神伤;再想起这孩子的身世,心中无限酸楚,两行浑浊的眼泪便沿着满是皱纹的脸庞落将下来。

泪水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老婆婆在无声的哭泣,心中默默念道:“瑶儿,嬷嬷对不起你,嬷嬷无能,没能照顾好小辰,让小辰吃了这么多的苦,嬷嬷哪里还有颜面来见你。”

屋外山间不时有清风拂过,隐约间轻轻带来如泣如诉的“呜呜”声。夜空中的明月依旧高悬,不知疲倦的洒下冷冽的月光,照着这悲伤的泪珠。

在这寂寂长夜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为了自己关爱的人,伤心欲绝的流着眼泪,洒湿了脚下的地板,又有谁知道呢?伤心人心中浓郁的悲伤,溢满了空旷的山谷,又有谁能理解呢?漫漫长夜中,唯有重重山间的清风与朗朗夜空的明月长伴!

漫漫长夜渐渐过去,屋外的天色缓缓亮了起来。原本又圆又亮的月亮也变得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虚影了,启明星依旧挂在长空,但已不再闪闪发亮。已经有早起的小鸟在林间啼叫,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渐渐的,月儿消失不见,明亮的启明星也在不知不觉中随风而逝。火红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映得天际的云彩如火焰般鲜红。在灿烂的朝霞下,圆滚滚的太阳吃力的从大山背后爬上来,努力的向着这秀美的山谷投射出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金色的阳光洒在山谷口上,映得山谷口上那布满青苔的青黑石壁上,娟丽秀气的四个字熠熠生辉。那是——

“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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