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徐颢之出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想必他已经回了雅间。
正要踱回我们所包下的雅间,楼下忽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桌椅摔地断裂声,以及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惊恐声还有骂骂咧咧声,我朝下望去,只见一楼已乱成一窝粥,地上都是桌椅碗碟的残肢,有十几人正舞着刀剑,奋力厮杀,剑花四射,看样子好像有两个派别的人,只是片刻功夫,刚才歌舞升平、急管繁弦的舞台就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作乐、醉眼朦胧的嫖客迈着左摇右晃的步子,四下逃窜,手无寸铁的青.楼女子胆大的就朝门外跑去,胆小一点的早就吓破了胆,只知道在原地尖叫,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随着打斗的继续,有人打上了二楼。一些衣不蔽体、衣衫不整的男女从房间里冲出,春.光乍泄也顾不得,慌不择路地逃命,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香艳颓靡的香气,气氛一时旖旎血腥。
不知徐颢之如何了,他一介弱质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我的保护,定会被无辜伤及。
我正要跑回原先的雅间,蓦然,半路伸出一只手臂,把我捞进了走廊上的一间房,我一把甩开抓着我的手,条件反射的右脚已经出去,离那人肚子零点零一公分时,顿住了。
又遇上熟人了,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连练呈这种死板严肃、正儿八经的好苗子竟然也来逛妓.院,真是令人大失所望,不要逼我对南临国的男人断了红尘念想。
练呈,我家徐颢之的同事,大理寺少卿之一,也就是上次青梅小宴上,在八角亭里独饮自酌,英气外露的男子。
我悻悻收回脚,惆怅地望着练呈硬朗刚毅的脸庞,还来不及为一个好苗子的堕落发出叹惋,他就把我一把摔进一个衣柜里,急声命令道,“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说着,他皱眉一把摔上柜门,疾步走向门外,依稀可以听见他嘴里不以为然道,“颢之真是不分轻重,执行公务也带上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
徐颢之来春风度原来是为了执行公务,亏我当时听见他答应时还有点小感动,敢情他是顺水推舟,真的有事。
下面打斗的一方竟是官府的便服部队,徐颢之近日正在查找司马氏余孽的巢穴,想必就是京城第二大**,春风度了。
青.楼的客人鱼龙混杂,上至高官贵胄,下至无名小卒,加之每日客流如潮,确实是一个藏匿罪恶和进行隐秘交易的好地方,一般官员根本不敢动,因为这往往涉及到某些权臣的利益,徐颢之他们此次突然袭击春风度,恐怕会招来同僚的记恨倾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都知道我是徐颢之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妹妹”,怎么能指望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练呈一离开,我就跳出衣柜,向房门外走去。
打斗仍在如火如荼地继续,走廊里血腥气很重,已经躺了几具鲜血横流、满脸血污的尸体,刀剑相搏间,血肉撕裂,飞溅的鲜红血液染红了雅间素白的窗纸,如雪地绽放的一树树傲雪欺霜的妖娆红梅,携裹着冷冽刺骨的气息。
前世,我虽然是中医系的学生,对于死人却是不陌生的,解剖尸体是家常便饭。记得一开始学解剖时,看见浸透福尔马林散发异味的尸体,脑海中母亲跳下阳台后血肉模糊的身体,父亲失足落水,被水浸得发白变形的尸身交替闪现,喉中一阵干呕,头晕目眩,解剖根本无法进行。解剖是基础课程,这门课程我必须克服,否则,就不能在学医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沈晗是高我两届的学长,虽然是学长,但我从来不叫他学长,我们那时认识已经有七年了,叫学长反而显得生分。他知道我的情况后,给我做心理辅导的同时,陪我一起去上解剖课,自己却翘了好多节课。有沈晗在旁边,我就觉得很安心,再者,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软弱,太没用,强逼着自己勇敢一点,不适感慢慢淡去,多上几次解剖课后,我就慢慢适应了。
只是那时,我不明白,在男生面前,适当的表现出女性柔弱无助的一面,未必是坏事。这一点,陈佳静比我懂,也比我更懂得将之发挥到淋漓尽致的效果。
而现在,陪伴我走过漫长灰暗时光的沈晗与我已不在同一个世界,肖似他的那个人,我的所谓的二哥,他正在面临着危险,我身先于脑,压下心里久违的那种不适感,避开走廊上斗得双目赤红的几对人,向原先的雅间如疾风劲雨般的一路奔去。
一把推开门,桌椅摆放整齐,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桌上还有我刚才吐的一片狼藉的瓜子壳,茶盏已凉,我的心也一凉,他们都不见了,连画晴和明彦都不在。
不过,这里一片整齐的模样,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应该没有危险。
转念一想,他们都不会武功,怎么会有打斗的痕迹,被劫走了也未可知,万一司马氏余孽穷途末路无路可逃,拿弱质纤纤的大理寺少卿徐颢之做人质,那可就糟了。
我走出雅间,一面寻找徐颢之的身影,一面用脚踹远几个被击飞到我身上的人,不管他是大理寺的人还是乱.党余孽。
走下一楼,我在尸体横陈、断肢残腿密布如同修罗场的舞台上,举目四望,终于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抹我久久寻找的淡蓝色。
他挥着手中两指宽的纤长冷剑,隽秀身形如一抹蓝云般流动,脸上神情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好似他是在早晨清风里读一卷墨香氤氲的古书,而不是充满危险的性命之搏。
他竟然会武功,并且武功不可小视,我怎么从来没他提过,我原先白替他担心了,他的武功十有八九在我之上,我的跆拳道擅长近身格斗,并且赤手空拳,遇见使刀剑的,没有多少优势。
事后,我问起他会武功不告诉我的这一桩事,他笑着屈指敲我的头,骂我笨,不会武功怎么能当上大理寺少卿。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庭,专司刑狱案件,大理寺少卿少不了提剑拿人的时刻,武功是工作之需。当时,我仔细一想,一阵气赧,真是急昏了头。
呃,话扯远了,回到场中,与他相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原先看得心驰神往的春风度老.鸨,清音。
我绝倒,敢情他不是看上了她,而是早就在怀疑她,所以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人家看。
那边,清音使着长剑,身形亦是潇洒如行云流水,轻盈若翩跹黄蝶,不过,却横眉立目,招招杀意凛凛,不拖泥带水,直逼徐颢之的重要器官。
徐颢之从容不迫地迎接她的一招一式,却不急着取她的性命,想必是想活捉她,以揪出更多的乱党。
一蓝一黄身影交错,如蓝黄两色彩云浮动,缠斗不休,剑花四射中铿然声声,我看得一阵眼花缭乱,然而,事实证明,在这种双方杀红了眼的场合下是作壁上观是不道德的,更是要付出代价的:当一把染血冷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时,我马后炮的总结出这个灼灼真理。
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也就是那名歌声空灵如仙乐绕梁的女子,将一把剑横在我细细的脖子前,厉声如利芒,“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不过,此刻她的声音不再空灵,沾染上了凶狠毒辣的血腥,苟延残喘的孤勇。
她将我逼到舞台的最高处,脸上是张狂的狰狞笑容,孤注一掷般,高声对正在与清音缠斗的徐颢之喊话。
“徐大人,如果不想令妹有事的话,就赶快让你的属下停手!”
徐颢之望来,见我被挟持,平静无波的眼眸霎时起了惊涛骇浪,走神间,不小心,手臂就被清音划了一个口子,血流出来,蓝色衣袍变成暗紫色。
徐颢之捂着伤口,与清音各退向一方,毫不迟疑,向正在打斗的人喝道:“大理寺的人住手!”
正在打得酣畅淋漓的练呈闻声,瞥了我一眼,也停下手中的剑,怒气冲冲地高喝一声:“大理寺的人住手!”
那一眼,不满愠怒,好像在说,女人真是多事,叫了你不要出来还出来!
我抿了抿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台词。如果说“二哥你不要管我,千万不要让乱党逍遥法外”,那么蒙面女子会给我一点颜色看看,脖子上多条疤也就罢了,若丢了性命......死过一次,我很惜命的;如果说“二哥,救我,我不想死啊”,那样又太没种,与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符。所以,最后,我决定保持沉默。
双方的人都停了下来,把目光投向舞台高处的蒙面女子和我。
“很好,非常好,徐大人,命你的人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后都退到一旁,准备好一万两纹银和十几匹良驹。”蒙面女子又对徐颢之发出指令。
所有人在徐颢之的命令下,退到一旁,双方对望相峙,大理寺的人不少人骑马而来,十几匹良驹自是不用准备,然后,徐颢之又命人驱快马驰往徐府取银两,整个过程,安排一切时,神情是让人骇然的平静,语调有条不紊。
我这条命可以值一万两,我是不是该偷偷高兴一下。其实,我真的窃喜了。
徐颢之飘来一眼,知我所想般的,拧了一下眉,微有嗔意,怪我这个时候不担心自己的小命,还想一些有的没的。
就连看到我被当做人质,要挟他时,他也没有怪我的意思,现在他却因为我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而怪我,我家徐颢之真是一个怪人。
在等银子送来的过程中,蒙面女子带着我上了二楼,好像是要取什么重要的东西,因为她没有让清音跟着,想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东西放在何处。
蒙面女子完全可以把我交给清音,然后自己再去取东西,这样我逃脱的可能性就降低一点,毕竟挟持人质拿东西会放松了对人质的警惕,然而,她却没有这样做,原因自然不是她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点。
原因只有一个,她并不信任她的队友,她怕她的队友会拿着我这张通行证弃她不顾。
这不是我无中生有的臆想,当蒙面女子说出索要一万两银子的条件时,清音微蹙眉,表示了自己的不赞同,认为逃命要紧。清音趁蒙面女子取东西的空档,为避免节外生枝,放弃巨额财富,挟持我骑马逃遁是很有可能的。
我无声地浅浅勾起唇角,我会让你后悔挑了我当人质。
就怕无缝可钻,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呃,这个比喻用在我身上好像有点不恰当。
接着,事情的变化就很具有戏剧性了,进房间时,蒙面女子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出来的时候,变成我惦着脚尖,用剑指着着蒙面女子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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