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封尘没有理会,他只注意了一下对方手中的照片,他感到那照片上的人好生面熟。突然,他想起在古佛镇敬老院祝院长家里看过一张刘智慧母女的照片,他忽地明白过来了。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解聘我?我已经掌握了那么多证据、线索,对你们很有利啊?”
“你……你……”龙江山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你还是少管我们龙家的闲事!”
顾辉闻声赶来了,他拉起罗封尘就走。罗封尘也不挣扎。一出门,顾辉就说:“你简直一点儿不懂规矩!你活腻了是不是?还不快走!”
罗封尘获得了天大的发现,也不想再待在这是非之地了。于是他退了出来,开车找龙静去了。龙文明的死亡动机,他已经猜出八九分了。
龙静正在办公室,见是罗封尘求见,就请他进来了。
罗封尘一进屋就说:“你要劝劝你父亲,他要解聘我。”
龙静示意他别激动,坐下慢慢说,好像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似的。罗封尘忙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我的主意。”龙静轻描淡写地说。她没有想到罗封尘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会如此激烈。
先前,她也不知道龙文明的死会带来这么一连串反应,当她向父亲求救的时候,才知道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接着,一连串的事情相继发生,风声越来越紧了,案子也就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之后,随着检察机关和纪委的介入,使得案件性质发生了变化。随后,人死的死,伤的伤,终于使她完全醒悟过来了,他们是在杀人灭口!于是,她才感觉到,贺再宇在狱里也许比在外面更加安全,毕竟人的自由是要以生命作基础的——没有了生命,何谈自由?
所以,为了贺再宇的安全,为了罗封尘的安全,也为了大家的安全,她只好阻止罗封尘继续追查下去了,因为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罗封尘说:“难道你想把这一切都推到你丈夫身上?他是无辜的啊!”
“这我知道!”龙静苦道,“我就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想到解聘你的,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再说,你爱人也找到我,她希望你从这个案子中退出去。因为她实在不想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她跪在我面前求了我几次,我是含着眼泪才答应她的。”
“那你们打算请谁?”罗封尘很无奈。
“我们谁也不想请了。这桩案子马上就要了结了。”龙静说。
罗封尘满腹疑惑。
“只要不少给你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龙静一脸严肃,“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瞒你,这案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我哥的死,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可是你们司法部门,一件自杀案子看得比天还重大。他的死,完全是他自己吸毒的下场。说白了,死也就死了,又不能活过来。”
罗封尘感到这逻辑可笑之极。但他还是讨好地说:“我倒希望你好好劝劝你父亲,我相信,我一定能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他几乎在哀求了。
“唉,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呢?”龙静已经不耐烦了,说,“人家请律师,也有请律师的自由吧?解聘你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你还唠叨什么。”于是她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再理睬他了。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了,罗封尘无望了,便无奈地告辞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一开始他就跌进了别人设计的圈套之中,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可他不想让城下结盟成为一纸空谈,于是又想到了董舒。然后他就给董舒的单位打电话,那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上班了。罗封尘于是找到董舒的家里来了。
罗封尘披着那件长长的风衣,把衣领翻了过来以抵御彻骨的寒风。来到董舒的家门前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敲了敲门,半天董舒才来开门。董舒还穿着睡袍,她以为是董涛来了。一看是罗封尘,她就拉下脸来,问他有什么事。这时候,房间里有人问是谁。董舒说是一个律师。罗封尘感到奇怪,便说了一声“对不起”。
“感到奇怪是吗?”董舒无所谓地说,“虽然龙文明是我丈夫,但仅仅是丈夫而已。丈夫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可是他不懂得我,不懂得我在想些什么。一旦女人的内心空虚了,也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了。其实他没死时,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不亏欠谁的。再说,你跟李碧不也一样吗?”
“对不起,我不是来了解这个的。”罗封尘抱歉地说,心里却愤愤不平,心想,李碧怎么了?我自己又怎么了?我跟李碧又怎么了?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越是辩解,就越是可疑。他只是说:“我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解聘我了。我想,至少也要弄清楚你丈夫的死因之后,再解聘不迟吧?要是让别人胡乱猜测,也不是个滋味?你说是不?”
“你就依了他们吧。”董舒说,“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再说,活人总不能为死人活着吧?他想死,他活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吸毒死的,他是自杀的,这就是结论。”
吸毒自杀!又是吸毒自杀!罗封尘在心里冷笑起来,因为验尸报告早就出来了,是吸毒自杀吗?骗鬼去吧!但他知道再问也没有任何必要了,于是就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街上。他这才发现,死去的人虽令活着的人悲伤,但活着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存,早就将死去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顿时,他感到人生可悲又可笑,其实顿悟了什么也没用了。可红尘中人,又有几人能看破红尘、六根清静呢?他们口口声声说是自杀,吸毒自杀,难道他们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只等开庭了?不行,我得跟贺再宇说说,一定要阻止他们轻易地判决。
于是,罗封尘立即驱车来到了看守所。可是,他拿出律师证来,看守人员也不让他进了。他说自己是贺再宇的辩护律师,他们就说,咱们都是懂法的,就别为难大家了。罗封尘还要争辩,他们就实话实说了,说上司已经打来电话了,只要是罗封尘、李碧、林枫,一律不准再进。
罗封尘心灰意冷了。如今他才明白,谢宏的被出卖、林枫的被外调、李碧的被诬陷、自己的被解聘,全是有目的的。刚开始,他们还只是收买人心,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随后发现事情出现逆转,他们便开始铤而走险,于是一个个地瓦解,一个个地追杀,一个个地灭口……这也说明,他们正在有组织、有目的地实施着他们的计划。
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龙家和董家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如今,只有他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也许,只有将自己最后打倒了,他们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罗封尘不想就这么快被他们打倒,无功而返,于是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给贺再宇捎个字条?”
“你要写什么?”看守所所长问。
罗封尘说:“就一句话——我已经被解聘了,罗封尘。你看行不?”
看守人员见无妨大碍,就把字条送进去了。贺再宇一接到纸条,就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我要见罗封尘!我要见罗律师!”
看守人员悔不该当初送那张纸条进去。没办法,他只好去请示领导,领导不准。贺再宇就这么一直喊着,不准解聘罗封尘!看守人员见他喊个不停,也就不断地请示,可还是没被批准。罗封尘明白,只要贺再宇不松口,他就还能做贺再宇的辩护律师,只要能辩护,就一定能搞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