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在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里,领导者必须把人脉的构建摆在首要的位置。他的蛋糕能做多大?他的风筝能放多高?他的马车能行驶多远?一个举足轻重的因素就是看他的人脉有多厚、多长、多大。曾国藩一生最重视人脉的构建,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人脉构建术。其中,最重要、最核心、最有价值与作用的是他的真诚。真诚使他赢得了广泛的人脉,真诚使他成就了登峰造极的事业。
曾国藩曾经说过,即使别人对他虚情假意,也要以真诚相待。他相信久而久之,虚伪的人也会变得真诚。真诚是他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也是他领导术的核心元素。曾国藩之所以成功,关键因素之一,就是讲究真诚。曾国藩的真诚,包含的内容很广泛,做人要诚,做事要诚;慎独要诚,待人要诚;说话要诚,接物要诚;读书要诚,作文要诚。诚既是一种思想,也是一种品行;既是一种行为的准则,也是行事的方法。对自己喜欢的人、亲近的人要讲究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不亲近的人也要讲究诚;日常行为需要诚,处理国家大事也需要诚。他用诚来要求自己,也用诚来获得追随者。真诚,在他那里已经由单纯领导品格提升为一种切实可行、行之有效的领导术。
修辞立其诚
很多取得事业成功的卓越领导者极其重视诚的作用。商鞅变法之初,徙木立信。用100两金子作为代价,获取国人对改革的信任,是非常划算的。李世民曾经一度想知道臣工对他的态度,有人建议采取说假话的方式检测。他批评道:这是一种不真诚的方法,不能做。唐太宗能够开创贞观之治,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真诚。因为真诚,像魏征这样的前太子的人也能够一心一意为他所用。有研究者认为,曾国藩是湘军“道义”上的领导者。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既然是道义上的统帅,那么他不可能拿权力来统帅三军,只能用道义来约束,以心换心、以情得情、以义得义,最重要的是以诚聚人,以诚和人。天下好汉能够齐聚梁山,而心无芥蒂,根本的原因也是真诚无猜。对于真诚的重要作用,曾国藩看得很清楚。他认为:
古者英雄立事,必有基业。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魏之衮州,唐之晋阳,皆先据世为基,然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君子之学道也,亦必有所谓基业者。大抵以规模宏大、言辞诚信为本。如居室然,宏大则所宅者广,托庇者众;诚信则置址甚固,结构甚牢。《易》曰:“宽以居之。”谓宏大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谓诚信也。大程子曰:“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诚便是忠信;修省言辞,便是要立得这忠信。若口不择言,逢事便说,则忠信亦被汩没,动荡立不住了”。国藩按:立得住,即所谓居业也。今世俗言:“兴家立业”是也。子张曰:“执德不宏,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亦谓苟不能宏大、诚信,则在我之知识浮泛动荡,指为我之所有也不可,指为我之所无也亦不可。是则终身无可居之业,程子所谓立不住者耳。
自古以来,成就大事的英雄、有道德有学问的君子、兴旺发达的家庭,都要依靠“诚”来支持。在这里,曾国藩阐述了与“诚”相提并论的“宏大”的重要性。宏大是指做事的规模、气魄、理想、志向、心胸等。宏大与诚的关系上,诚是第一位的,是实现宏大目标的基础。气量狭窄的领导者是很难干成大事业的,即使他们处于可以干成宏大事业的位置,拥有巨大的、恢宏的基业,最后也会因为自己的狭隘、短浅而失去可依之势。究其原因,致命的一个问题就是在他们的狭窄心胸的深层缺乏“诚”的基础。太平天国立业之初,气势恢宏,规模宏大;一入南京,制度性的欺骗,导致天王与诸王之间不睦,王与王之间争宠斗权,财富、享乐集中于上层,过去追随、支持他们的百姓转而支持官军,最后失势失利走向败亡。而曾国藩则正好相反,他以一个诚字凝聚军心、士心、民心,逐渐得势得利,扭转时局,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所谓诚,在曾国藩看来,就是“不欺”。“是故诚者,不欺者也。”诚包括“意诚”与“思诚”两个方面。他认为:
所谓意诚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达亦在此。
“意诚”就是知道什么做什么,知道一点做一点,不要强不知以为知;不懂装懂,不会装会,就是欺骗。外行管理内行,一个最恶劣的做法就是自以为是,装着比内行还懂。彝陵之战,刘备将军队驻扎在森林密集的地方,联营七百里。他这么做之前,有人建议,是不是先画个图纸给军师诸葛亮看看再定,刘备生气说,我也曾经带兵打仗,不需要请示。说得理直气壮,其实是不懂装懂,自己欺骗自己。结果被东吴的陆狲一把火烧个精光,落了个笑话。曾国藩用兵打仗、行政治国,从来都是不懂就不懂,不去装懂。他经常说自己不会打仗,特别是到前线去指挥,更不是他的长处。有些领导者明明自己不懂业务、水平有限,但是在管理业务能力比他强的下级面前,不是放手让他们去做,而是想方设法贬抑下级,将下级拉到与他自己一样的水准。这种贬损、故意降低下级水平的做法,其实也是意不诚的表现。这样的领导者不可能将组织发扬光大。
所谓“思诚”,就是思想心忠贞不贰,言语笃实不欺,待人至诚感人。曾国藩认为,古人修身养性,重点在慎独、主敬、求仁、思诚四个方面。他说:“慎独则心泰,主敬则身强,求仁则人悦,思诚则神钦。”领导者独处时慎重,心身就会舒坦泰然;内心专静纯一,外表整齐严肃,身体就会健康,体魄就会强壮;若领导者以修身养性为本,以民胞物与为用,大公无我,别人就会高兴。曾国藩认为,领导者做到“思诚”,那么鬼神也会对他钦佩。然而,很多领导者并不能做到“思诚”,又是什么原因呢?曾国藩认为,这是由于领导者存在私心杂念:
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其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者也。是故天下之至虚,天下之至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诚而已矣。
所以,要做到诚,首先就要做到心无私念,要让自己的心地宽广空虚无物。所谓空虚,是一种对待客观事物的态度,对于物的境界,物来了就接受,没有来不去追求,获得的时候不掺杂别的念头,过去了也不留恋。这里的物,包括金钱、财富、各种东西、名誉、地位、职务等等。领导者除掉了对物的私心杂念,才可以做到“大公无我”。现在的领导艺术研究者喜欢的一个话题是副职如何与正职相处。这个话题从副职的角度立论,将正副职的相处好坏归结到副职上,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正副职能否和谐相处,至关重要的因素的正职能不能正确对待副职,是否心底坦荡无私。据我观察,正副职难以相处的一个原因就是正职存在私心。心底有私天地窄,不能容忍副职的才华与能力,担心副职不好管,担心副职超越自己。正职如果能够去掉一个私字,什么人都好管。左宗棠是一个很有傲气的领导者,但是对于曾国藩却很佩服,他由衷地说:“谋国之忠,吾不及元辅。”元辅,就是指曾国藩。忠就是对国家的忠诚。曾国藩的忠是对国家的忠,而不是像某些人所说的对于清廷的忠。
不管是意诚,还是思诚,表现在个人的修养上,就是重视个人诚的锤炼。19世纪40年代初,曾国藩不断反省自己的“诚”,往往一点小事也能够激发他对诚的思考与磨练。比如有一次,“旋窦兰泉来,言理见商,余实未能心领其语意,而妄有所陈,自欺欺人,莫此为甚。总由心有不诚,故词气虚矫,即与人谈理,亦是自文浅陋,徇外为人,果何益哉?可恨,可羞!”与别人谈论某些问题,自己没有正确领会别人说话的含义,就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或者自己对某些问题虽有所领会、体验;但是思考不深刻,体会不周到,而高谈阔论,虚词矫气,企图以严词压倒对方,也是不诚的。这些现象,在一般的领导者身上是经常出现的。
领导者在与下级谈话的时候,表现得尤为突出。一般情况是:不让下级把话说完,就急于表述自己的观点;或者虽然听完下级的讲话,但心不在焉,似懂非懂。对同级,也存在这样的现象,只想要别人听自己的,不注意倾听与领会别人的话语含义,就急急忙忙表述自己的看法、意见。这样做的结果是:或者言不由衷,或者言不达题,或者虚张声势,总之是不诚的。早期的这种反省,在曾国藩当上大的领导者后,得到了充分的有效的使用,一个最重要的表现就是与对下级意见的尊敬。他不仅能够虚心倾听下级的不同意见,而且对不同的意见采取不同的态度,切实可行的坚决落实,确实不可行的也不反感,所以他的下级都愿意为他出主意、想办法。
猜疑是领导者的一大忌讳,是领导者一种不好的品格。高明的领导者能够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有利于事业的成功的;不高明的领导者则又想用某些人,又对他们持有怀疑的态度,放手让他们去做某事总是不放心。养成不猜疑的良好领导品格,领导者必须有平时不断的修炼。这方面曾国藩在给郭嵩焘的信中进行了阐述,他说:
祸机之发,莫烈于猜忌,此古今之通病。坏国,丧家,亡人,皆忌之所致。《诗》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仆近年来自省生平衍咎;不出“忮”“求”二字。今犹衰耇,旦夕入地,犹自恨拔除不尽,因环观当世之士大夫及高位耆长,果能铲尽“忮”“求”二字者,亦殊不可多得也。“忮”“求”二端,盖妾妇、穿窬,兼而有之。自反既不能免此,亦遂怃然愧惧,不敢复道人之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