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南北X本外X清洋
伊东疑道:“莫非曾先生知道他是为了讹罗便臣爵士的钱才故意借口车坏堵路的?”
曾清平叹道:“当然。我派人去跟踪他们,看见他们在分钱,这事已然坐实了。况且,他这样做也不是第一回,连带被堵的其他客商和车夫也都不敢多言,害怕报复平生事端。大概,息事宁人,听之任之,是我们大清人处理事情的一贯方式吧!”
伊东愤然道:“这种事不说在RB没有人做,就是真做了,只怕也非被附近好打抱不平随身带刀的剑豪一剑斜劈成两半不可!而且别说剑豪,就我家那当海军舰长火爆脾气的二哥也是当真做得出来的。”
曾清平笑道:“这可能是我们两国之人性格、脾气的差异吧!不过,就是在我们大清,北方人和南方人的性格也是不同的。一般来讲,北方人直率豪爽个性外露不喜隐藏自己的喜好和脾气,而南方人温软谦恭个性内敛善于隐藏自己的喜好和脾气。我们汉口一地之人本来也和大多数南方人类似,相对温和而性敛,外紧而内热,但因为来汉口经商的SX、SX、HN等省的北方人越来越多,慢慢也影响了汉口周边之民的性格,渐渐变得爽快而不喜绕弯,而且喜爱吃面食。贵国几与我SD、辽东、JL、HLJ同北,可能性格上更近于我北方之人吧。”
伊东笑道:“是,是。我看曾先生和我很对脾气,也是那种豪爽真性情之人,两家茶行又挨得那么近,一定要常来坐坐,吃吃我们RB的抹茶。用贵国的话讲,叫串门,对不对?另外,这次给你们品尝的是我稍做修改的‘里千家’抹茶道,先浓茶后薄茶,改天再让你们品品我们另一种煎茶道的玉露茶,这种可能更接近贵国饮茶的风味。”
曾清平恭声道:“一定,一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退了,请免送行!”说完躬身致谢,再次欣赏了花瓶中鲜花后,和朱胜文起身走向入口穿鞋离开茶室,一路均有日和伙计点头哈腰送别。伊东则只送到茶室入口处即止,始终躬身微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两人回到茶行,朱胜文满脸疑惑地问道:“总办,你说,这RB人喝茶就喝茶吧,一咕噜的事,怎么还搞出那么多讲究:又是花呀又是画的,又是碾呀又是磨的,一会香呀一会火的,一会浓呀一会薄的?”
曾清平倒被他逗乐了,笑道:“你还描绘得真形象呢!还不止呢,还有礼仪……呃,算了,算了。饮茶并不是单纯的止渴这么简单的事,自‘茶圣’陆羽之后就演变成贵族之间一项必不可少之修身养性并借以切磋诗文的群体活动。茶道,讲究‘和、敬、清、寂’,不止能涤去人心深处的尘埃,安抚君子体内躁动的戾气,而且,要知道,多少好诗好文好学说诞自茶席之上!RB自信长、秀吉的御用茶师千利休以后,抹茶茶道得以继承及发扬,上至天皇、幕府,下至诸侯、商人,无不喜爱,反倒是咱们自己早就废了,聚会也只在酒座上了,觥筹交错,劝酒赌饮,伤人害已,流毒无穷!唉!”
朱胜文释怀道:“哦,明白了。这RB的抹茶道也和洋人吃饭一样,讲究什么文化呀、艺术什么的,是吧?”
曾清平赞道:“呵,说得也在理,你连文化、艺术这么新潮的词藻都会使了,不错,不错!”
朱胜文又挠起头来,又觉开心又觉害羞。
曾清平掏出肖邦怀表看了看,放在桌上,敛容道:“讲故事说茶道都一两个时辰了,再说下去日头都要收工了,真要说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本来计划用中午时间来讲的,结果遇到这么些子事,还好现在不忙。好了,言归正传!把箫拿出来吧!”
朱胜文应了一声,把插在腰间的黄竹箫拿了出来。二人从最基础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开始,一个认真教,一个尽力学。箫音一点一滴在竹箫呜咽声中,在二人指尖间,静静流淌,净净流逝;时间一分一秒在怀表嘀哒声中,在二人指缝间,慢慢流淌,漫漫流逝。
一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到了五月十三日,这天正是关帝诞。虽说再有一日就是夏至,这天气却反常般太炎热,灸日高悬,无风无雨。早起就摆摊贩鱼卖菜的太婆老爹匆匆收拾未卖完的鱼菜,赶忙收市,因为,辰正还未到,那口中喷发火焰似的日头就能把这些即便是粗皮糙手厚茧寒暑不畏身体倍棒的老人家们烤得晕倒在地。街面上开始鲜有行人,偶有出行的,也一定是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中,还不停打着扇的商人。
茶园里也只采一个时辰就收工了,十来个人没事挤在朱胜文宿舍中一边打扇一边闲坐一边聊天,连象棋都没有精力下,因为每一分思考都能多发一分热,都能多流一滴汗。丁得喜穿着短袖单衣拼命喝水死劲扇风依旧热得泪如雨下,索性把单衣也褪去,光着膀子乱扇,只恨不得把舌头也伸出来散热。谁知,这一下起了连锁反应,大家都脱去单衣光着上身,顾不得修养和形象了,连一向在乎仪容装束的蔡谐CD似乎豁出去了。
丁得喜苦道:“这天是怎么回事?才要到夏至就把人烤成肉串,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饶春生说道:“是啊,这不知道是谁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兴许,遭老天爷报应了!可这也太不公平了,也不能顺便把我们大家伙都捎上吧!你们说对不对?”大伙闻言纷纷附和。
蔡谐成摇头道:“这天气时节,本是天道繁星自然运行所产生,自有其规则其道理可循,既不是你我凡夫俗子能窥测一二,也不可能和因果报应惩恶扬善有所关联。人的活动,能影响天道,反过来,天道的运行,也能影响到人的生活环境。”说完把手中折扇潇洒一收,说道:“莫测呀!莫测呀!”大伙闻言纷纷面色凝重。
曾明顺奇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听说HN和JX近日雨降不断,气温凉爽下来了。我就弄不明白了,不就隔了条蟠河,这雨怎么就下不到HB来呢?”大伙闻言纷纷作思考状。
游山川问道:“因为近年来羊楼峒这里的茶行把山脚的原生树林砍掉,种起了茶园,而茶叶包装运输又需要大量的枫木柳木板箱,导致树木年年减少,涵水不足;加之生产砖茶又要需要大量的泉水,数万人口又涌至本地生活,泉水、井水等用水消耗又厉害。会不会是这些问题综合起来,导致了蒲圻地界水缺乏引起雨水不至?”大伙闻言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贺雨浓摆手道:“树木和水源每天消耗不少倒是没错,可你见过观音泉等多处溪水和新溪河水断流吗?今年的溪水是比往年水浅些没错,那可能是因为今年热得太早太烈,水汽蒸发太多所致,和水少树少没直接关系。还有,你说‘数万人口又涌至本地’,这句话可有地域保护、歧视外地人之嫌。羊楼峒一地,倘若没有晋商带来大量俄国及蒙古等边地砖茶、红茶订单,引进武夷优良茶种,更新红茶、砖茶之先进生产技术,恐怕还只是个偏隅HB一角籍籍无名的小镇,哪里能够凭这满山的茶树换回大锭的金银,成就包括我们蒲圻在内SX、HB之地众多的豪商大贾,既上纳朝廷、衙门税捐无算,又泽被三乡四邻百姓生计?倘若没有周边省份工友在茶季旺销之时,顶着炎炎烈日努力采茶,流血流汗拼命生产、押运,怎么可能满足俄国、蒙古等边地及五湖四海茶商的需求?我们蒲圻人素来知书达礼有恩必报,怎能说出这些过河拆桥不识大体的话,是吧?”这句话一说,诸位外县人心中本来生出的隔阂感顿时消却不少,暗里赞叹小贺明事理识大局。
这话虽然说得很重,但句句在理,一语惊醒梦中人。游山川羞赧不已,向大家一拱手说道:“对,对,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大嘴巴子欠抽!得罪各位,还望见谅!”大伙都摆手,示意没关系,游山川方才作罢。
蔡谐成一展折扇,说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妨,无妨。其实山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资源总归不是无穷无尽的,用之一分,少之一分。假若有朝一日,这茶叶能够完全用机器炒、揉、蒸、压、烘、包,再用火车运输的话,必定能减少许多人工生产、运输,降低人员、水源、气力、驼马消耗,既能降低茶叶成本,又减低当地环境影响,该有多好啊!”
朱胜文笑道:“这话说得真好,让人憧憬无限。”众人皆然。
蔡谐成又一收折扇,一边敲打手掌,一边说道:“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我们也能学到洋人的技术和方法,一举解决这些问题。可说实话,万事开头难,难,难,难。前朝自成祖时派郑和率领宝船水师七下西洋以来,海禁锁国数百年,一切科学发展都成‘奇技淫巧’,以至于科学技术早已全面落伍。当我们只能造中型木帆船,顶多近洋贸易之时,洋人却能造大型蒸气机铁甲舰船,环游世界亦不在话下;当我们只能仿造生铁或铜管前装中小型滑膛长、短炸炮(加农炮、臼炮),洋人却能造钢制阿姆斯特朗、克虏伯后装线膛巨炮;当我们只能造马车驭马飞驰诸县,一日百里,洋人却能制造蒸气火车横跨数国,日行千里;当我们还在使用老式小型木制纺织机的时候,洋人已经用上大型蒸气纺纱机、织布机;当我们还在刻梓或刻石凸版直印技术印刷书籍的时候,洋人已经用上水油原理间接转印高效率的平版印刷技术之印刷机械。试想,这如同鸿沟一样的差距,叫我们如何以及何时才能赶上呢?”
曾明顺接话道:“这是一方面,器质之上的差距。我认为,还有人之差距。当我们还只有较少数殷实人家小孩能够接受之乎者也的‘启蒙’教导,为着诸多没完没了的考试,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大多数人还冥顽无知不学无术的时候,人家大多数洋人却在上着教会小学、中学、大学,接受着现代科学成果教育,倡导着艺术、音乐、哲学等文化复兴,进行着各种科学、军事、天文、地理、历史、美术、人文、哲学等各学科的研究、冒险、探索和发现,发明创造各种新型工业机械,推动历史和社会快速变革。所以我的看法是:这人的差距,方才是造成器质差距之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