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叙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语让蔡邕有了提防之心,以为自己是个取巧之人。如果让王叙知道,他一定大喊冤枉:“我真的不是这样啊!”
王叙想了很多,如蔡邕考自己学问,礼节之类的,可万万没想到蔡邕会问自己志向。一时间不由得一愣。
王则见此,心里大急,“这蔡邕为何不按常理出牌。”刚欲言便被蔡邕眼神示意,只好作罢。心里却为王叙担忧。
“怎么,汝父言你乃神童,自幼异于常人,昔者甘罗十二拜相,莫非你连一个志向都没有吗?”蔡邕见王叙不答,出言激道。
王叙听到蔡邕的话,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忽然又冷静下来。“不对,蔡伯父定是有意试我,难道我会被他难倒吗?”他又想道自己穿越后的一切,以及父亲的期待。于是缓缓说道:“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小子不才,心中却有一番思量。只是怕长者见笑。”
蔡邕闻此,顿了顿,说道:“你且道来。”王叙向后退了两步,端正了一下衣冠,正色道:“吾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话音刚落,久久不见回音。
王叙左右看了一下父亲和蔡邕,但见一人先是震惊非常,后又低头沉思;一人神色大变。神色大变的正是蔡邕。
良久,蔡邕方才长叹一口气,说道:“吾原以为自己心系朝廷,忧国忧民,今日听你一言,方晓我之学者毕生所求,汝之志,吾不如也。”
王叙听到蔡邕自愧不如的话,心中自是一片得意:“这横渠四句可是名传千古的士大夫典范,张载他自己都没做到,何况你呢?”但面色仍是一副谦恭的样子。
蔡邕又说道:“今日之言谈,他年必将名垂千古,叙儿,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了。”
王叙连连回道:“小子不敢!”
蔡邕见王叙十分谦逊,心中不由大悦:“原以为此子心思灵活,善于钻营,心性定然不定,现在看来,此子有大志,甚谦恭,恪行礼,他日前途必不可斗量,我定要好好栽培。”于是出言道:“王叙,汝之志甚是远大,但恐此生难以实现此报负,既然如此,我就收你为学生好好教导于你,让你能有机会实现你的志向。”
王叙见此,哪能不明白蔡邕是同意收下自己了了,于是拜谢道:“学生拜见老师!”
蔡邕见此,高兴地点了点头。旁边的王则看到蔡邕收下王叙,神色大悦,对王叙投来赞许的眼光。
“王叙,不知你读过哪些书啊?我也好从中教导于你。”蔡邕问道。
“回老师,《论语》《春秋》《左传》《史记》皆有研读。”王叙答道。
“哦,你还有研读《史记》?”蔡邕讶然道。“小子读书甚杂,不喜正史,偏爱太史公一类说史,还望老师见谅!”王叙平淡地说。
“《史记》虽为司马迁一家之言,但其言亦有可取之处,你读读也没什么。”
“啊?我还以为老师……”王叙说了一半顿时结巴了。“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蔡邕笑道。“学生不敢。”王叙默默说道。
“你以为我是那等酸儒否?我等儒家学者,虽需勤习孔圣人之言,却亦需采纳众家之言,方能有所成就。固守本道,岂能成事?”蔡邕一番言语下来,顿时让王叙刮目相看。
“我原以为大儒皆是顽固之人,没想到蔡邕竟能博取百家之言,也对,宋理学正统之前,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举却实不错,可惜后来僵化成理学模式了,再加上一些老顽固的僵硬之言,使得儒家思想消极一面占了上风,此时还是很有用的。”王叙沉思道。
蔡邕见王叙久久不做回答,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有所感悟,也没有打扰他。却是王则出言道:“叙儿,既然你已拜师成功,为父就不打扰你在此学习了,伯喈兄,则先告辞了。”
王叙闻言,方才惊醒,连忙答道:“谨遵父亲之言。”蔡邕也说道:“文准且慢,我送送你。”
“不了,伯喈你还是继续授徒吧,我先行一步了。”王则言毕,径直向外走去了。
二人目送王则离去。片刻,蔡邕便问道:“叙儿,你可想学些什么?”
王叙反问道:“老师会些什么?”蔡邕见他此时又如此自信,不由乐道:“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
听到蔡邕的揶揄之言,王叙也不变色,只是答道:“天文地理,吾略有所闻,只是终究非大道,故不愿深究;三教九流,一方之学,吾亦不大多感兴趣;琴棋书画,倒可陶冶情操,吾愿学。”
蔡邕见王叙不愿学治国理政之学,却尽爱文人墨客之长,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说道:“我可以教你,只是你学这些的同时,每隔几日向我谈论一些你读书之得。”
王叙听到蔡邕的话,心道:“这不就是自学加周考吗?”面上却只是应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那你就去后院读书吧,以后每日此时来此学校,切莫偷懒,否则有你好看。”蔡邕小小地威胁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王叙见蔡邕离去,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无意间翻到一本隶书字帖,形似飞鸟。他想道:“这恐怕就是蔡邕的飞白体了吧,以前只在照片上见过,今天可算是见到真迹了。”看到旁边的毛笔,于是手痒临摹起来。王叙从小被老爸逼着学各种特长,什么琴棋书画,古筝二胡洞萧之类,全都涉猎,却都不精通,可以说是艺多不精了。临了一会,他就不想写了,“这隶书太坑了,一个字写的像涂字一样。”王叙想道。于是随手把笔仍在一旁,专心看起《左传》来了。
已而夕阳落山,王叙放下书本,寻到蔡邕房中,拜别而归。临行前,蔡邕又是一番教导,王叙自然连连称是。
一出蔡邕家门,便见有仆人在门口等候,见王叙出来,立刻上前迎道:“少爷请上马车,我等恭候多时了。”王叙也不推辞,径直上了马车,往家中驶去。
行至半路,见一男子骑马往蔡邕家中赶去,王叙望了望,只是依稀看到此人身材不甚高大,余者也无大异。就在王叙放下车帘之时,那名男子陡一回头,似是回望了一下王叙,但王叙却并未多看,只是催促仆人赶路。在蔡邕家中呆了一天,他此时正急于回家。
“奇怪,老师家中也并未看到小孩啊?此子是谁?莫非是哪家的孩童来拜师,算了,不想了,看老师要紧。”马上男子想了想,继续往蔡邕家中奔去。
王叙一回到家中,就看见贾氏在外厅候着,一见王叙,连忙过来对王叙说道:“叙儿,你可回来了,饿了吧?快随我前去用饭吧!”王叙听到贾氏的话,肚子不由得有些饿了,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孩儿却实饿了!”于是王叙跟随贾氏前往偏厅用食。
来到偏厅,却见王则抱着一个婴儿,在逗弄着,不时传出婴儿的笑声。王叙看到婴儿,也是连忙上前观看,逗弄婴儿。只留下贾氏在一旁苦笑道:“你们父子真是的,到了吃饭的时候,还逗绮儿时呢,你们不饿,绮儿还饿呢!”王叙、王则闻此,灿笑一声,立刻回位就食。王则将王绮交给贾氏招呼,向主位走去。
用食片刻,王则便问道:“叙儿,今日在蔡伯父家学得如何啊?”“回父亲,今日孩儿听蔡伯父教导甚有收获,昔日之疑也有所解。”王叙答道。
“嗯,蔡大家学识渊博,你跟他学习,定是非你自学所能及。不过今日你的一番言语确实经典,可为千古绝唱了。”王则对王叙赞道。王则不像别的父亲,从不严苛儿子,反而儿子有了成就他从不吝惜夸奖,这点让王叙这个后世的来客很是赞同。
“父亲过奖了。”王叙谦逊道。毕竟这不是他自己说的,而是剽窃他人言语,所以王叙并不以此为傲。但看在王则眼中,却又成了王叙谦逊的表现。现在在王则心里,对王叙是十分看重的,不仅是父亲对儿子爱,更是对王叙才华的肯定以及对他将来的期望。
“叙儿,我有一事要告诉你。”王则食至一半,突然说道。
“何事?”王叙见王则突然说道,知道定是有要是,也放下吃食聆听。
“为父要调任河内太守了。”王则说道。“为何如此突然,先前却无任何征兆。”王叙疑道。“哎!为父本不想进言,奈何十常侍欺人太甚,竟迷惑陛下做商人之事,为父气不过,一怒之下得罪了他们,也才有了突然被贬的结果。”王则无奈地说道。其实王则一说十常侍王叙就明白刚直的父亲定是触怒了陛下了。“父亲平素性子十分温和,可是涉及原则方面却从不含糊,如果不是有我经常劝他,恐怕此祸早就到来了。”王叙想道。王叙知道父亲的性格,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说道:“父亲放心,父亲不在之时,孩儿必定勤学苦读,照料母亲和妹妹,绝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听到王叙的话,王则心里有了一些欣慰,毕竟自己还有这个聪慧的儿子。于是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虽被贬河内,却也可为百姓做些好事,应你那‘为生民立命’之言,也比在朝廷做个无为散官好得多。”王叙知道父亲在安慰自己,也不做他言。当夜王则和王叙畅谈良久,便回房与贾氏道别去了,他们夫妻自有一番话语要说,王叙自不会干预。
回到房中,王叙看了看书便沉沉睡去,进入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