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一推门就看到水草对我怒目而视。
"你跑哪里去了?电话也没一个,手机居然还关机!你看看时钟已经几点了......"水草一叠声念得我头大,我赶快躲进浴室。
"说,哪里去了?"水草还在不依地擂门。
我啼笑皆非:"以前我晚晚呆在家里你骂我土鳖,今天偶尔出去一晚你又当我去做贼,也太为难人了吧!"
"我是怕你被人给卖了好不好。"水草没好气。
"有价无市,卖不掉。"我裹着睡衣抱抱她:"谢谢你。"
回到卧室开了灯,正欲拉过窗帘,却见楼下那辆BUGATTI依然静静泊在那里,我怔住。也许是看见了我的影子,车窗缓缓摇下。
夜色深重,我于十二楼上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相信他也最多只能看见一个黑影,但是我没有走开,他也没有离去。
换作以往,我绝对不能相信自己以25岁高龄还会上演这等肉麻的纯情剧目,可在那当儿,我陶醉得直想赤脚夺门而出奔下楼去......
太阳照常升起。
黑眼圈照常顽固地被我顶到了办公室。
几乎一夜没睡,但是精神异常焕发,我只觉事事顺手人人顺眼,同事说的任何无聊笑话都让我笑得见牙不见眼。
办公室养的吊兰开花,想告诉他。
老板又把一个重要项目交到我手里,想告诉他。
同事说她家的小狗居然爱上吃川菜,想告诉他。
......
忽然冷不丁地又想--他昨日请客说了只为答谢,他也许只是一时心动,或许今天睡醒了就全忘了?
还有,他的身体到底有无问题,有吃药吗,需不需要看医生......
如此患得患失,一个白天变得非常漫长异常难熬。
手机快被打爆了,但除了记者就是作者,没有一个他的电话。
他在忙?
他把我的电话号码搞丢了?
我该不该打给他?
......
我想得脑袋都快爆掉,一个不留神撞上同事手里的咖啡,淅沥哗啦废了我最贵的一件白衬衫。老板正好看到,大不满意地皱眉道:"席,你粗心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
真沮丧。
所以恋爱如同成名,都要趁早,年轻的时候再是怎么整日价情思睡昏昏都让人觉得娇憨可爱。如今年纪老大,辗转痴想还成什么样子,平白让老板罗嗦同事嗤笑。
好容易捱到下班,走出大楼就对上蓝黑BUGATTI眩目光亮,那里不能泊车,眼见车窗上已夹了数张罚单,但那车上的人依然气定神闲。
我不是不想扮扮矜持,可是一看到江一念带笑眼眸,我踩着高跟鞋就以草上飞的速度奔了过去。
江一念下车来用力抱抱我,才为我拉开车门。
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干同事愣愣站着,满脸惊诧。
我嘿嘿坏笑地看向江一念完美的侧面--男朋友如此气质容貌,真让人此生虚荣。
以前和朋友出去玩,我总是挂单的一人,好友的男朋友又喜欢对我诉说诸如"她就是不喜欢吃青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种烦恼,让我次次深觉大受刺激。
而今不是不感慨--终于有一人,在所有人面前拥抱我,带我走。
我不再是一个人。
这感觉真是--天杀的好啊。
"在想什么?"江一念问。
"哦?"
"你的神态时喜时悲,就像在演独幕剧。"江一念笑言。
"那你看了表演怎么不鼓掌?"我急忙拍拍脸颊,恢复正常。
"我不鼓掌,我献花。"江一念一手开车,一手变魔术般捧出一大束SUNFLOWER,金黄灿烂。
我大是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只有这种明朗磊落的花最配你。"江一念这句话听得我受用无比,如饮蜜糖。
正自陶醉着,车停了。
"跟我来。"江一念拉住我的手。
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门,檀香的味道袅袅绕绕,一把细幼的声音妩媚地唱着:你看我,我看你,你看我又何时这么高兴过......
仿佛一个时光隧道,走了进去就退回三十年代的旧上海。
月份牌美女、留声机、糖缸、文明棍、怀表、木漆镜箱,还有就是乱花迷人眼的各色旗袍。
穿素色旗袍的店员静静站在一旁,并不热烈逢迎顾客,自有一分矜贵的雅致。
江一念目光扫了一圈,请店员提出一件玫瑰红的织锦旗袍,递给我:"去试试。"
"啊?"我呆一呆。
"傻瓜,你衣服上都是咖啡,穿着不难受么。"江一念笑。
"咖啡渍不要紧,反正我向来是以气质取胜......"我抬头望向高远的天空,一只乌鸦呼啦啦飞过......
"明明可以双赢的,我要监督你,不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江一念一本正经。
"可是......我不要穿旗袍。"我呐呐地,从来没有挑战过这样对身材高要求的衣服,没底气。
"试一试,会很好看。"江一念温言道。
"那......试这件吧......"我揪出一件黑色长及脚踝的棉布旗袍。
"你喜欢那件也可以包起来,等你五十岁的时候穿。现在,去试这件。"江一念不由分说把我推进试衣间,身后的店员小妹妹也忍不住掩口笑。
我在试衣间里捣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去。
"你看看多漂亮。"江一念把我拉到镜子前。
可爱的店员姑娘们纷纷轻言细语地表示赞扬,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还不赖......美丽内敛的深玫瑰红,细致的绣花,式样简洁,含蓄但没有小家子气--待要窃喜,江一念摇摇头道:"头发还不成。"自己去挑了根簪子来,三下两下把我的头发挽了上去,又不知哪里来的眉笔,轻轻托着我的面颊一笔一笔细细描绘。收拾停当他令我再看镜中的自己,温和说道:"工装裤白衬衫固然清爽,但偶尔换一换感觉也不错,是不是?"
我盯着镜子有点傻眼,如果自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我只想大声说--我二十五年来从没有这么漂亮过......
而江一念今天穿象牙白衬衫,微笑站在我身后,一个店员姑娘赞道:"两位看来真是般配。"
啊,端的让人龙心大悦。
我左转,右转,前后张望半晌终于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地摸出信用卡--人说好衣服如同好男人,都是可遇不可求,我哪来的好运气,居然都遇上了。
"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收银的姑娘笑容可掬。
"啊?这不太好吧。"我从解下的标签上看到了一个不菲的数字。
"我的荣幸。"江一念煞有介事地欠欠身子,我哈哈笑,用力拍他的肩:"我请你吃晚饭。"
"真的?"江一念扬眉。
"当然。"我大力点头,豪爽地挥手:"说吧,你要吃什么?"
"榨菜肉丝面。"
"什么?"我张大嘴巴。
"要你自己亲手做的。"江一念道。
"切,也太小看我了,难道你看我像只会做榨菜肉丝面的样子?"我不服气地掀掀眉毛。
"莫非你还会做番茄鸡蛋面?"江一念笑问。
"喂!"我几乎要不顾形象跳起来掐他的脖子,心里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谋划做几道什么大餐震撼死他,大声道:"走,今儿就让你看看姐姐我的能耐。"
"去我那里好不好?我有一个几乎全新的厨房。"江一念道。
"好。"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