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莫七心情极度无奈,猎猎的风划耳生疼,似乎要把她的皮肤撕裂开来。
忽然莫七低头看到下面不远处的崖壁上有棵顽强的树,心道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便极力把自己调整到最佳角度,朝着那棵树落去。
“嘭”的一声莫七与树终于接触,莫七使尽全力抓紧树枝。下坠的冲力把莫七的胳膊拽的生疼,树枝僵硬也划破了脸颊,原本的粗布麻衣袍子此时也是破裂不堪。莫七抓住树枝想向上弹去站到树枝上,奈何自己的功力被压制,根本弹不上去。虽然这些天他们熬得药莫七在尽量的少喝,但毕竟多多少少还是喝了点儿,量变引起质变,莫七的功力还是没能恢复,顶多恢复了一成。也就是说,比个正常女人要好点儿,和一般男子差不多。
莫七在半空中吊着,上又上不去,下又不能下,一只手臂已然疼得麻木了。
忽然一声“咔嚓”脆响,那枝被莫七抓住的树枝断了。莫七对天翻了个白眼,这是作践人啊!给了生路又把它堵死,还不如不给呢!老天爷真的是会看玩笑了……
就像是先扇了你一巴掌再给你颗糖吃,当你欢天喜地的拨开那糖纸时,发现里面不过是一团面粉。这从无望到希望再到无望的过程,个中滋味也只有经历的人体会得真切。
莫七嘴角自嘲的勾起,闭着眼睛下坠,心如死灰。
死就死了吧,反正她本早就该死的人。只是她放不下很多人,南宫谨,莫如风,莫九,青娘,南宫玉……不知道若是知道她死了,他们该怎么办?是把她永远放进心里,还是缅怀过一阵子便烟消云散,从此不再记得有她这个人?
忽然间莫七便又想开了。准确的说是大彻大悟。
人嘛,本来就是来这世上走一遭。赤luoluo的来,也该赤luoluo的走,何必要留那么多的牵挂呢?活着的人依然活着,死了的人不过就是阴魂一缕,无喜无悲无情感。奈何要心有余恋呢?
佛陀曾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在世上走一遭,有了肉体作为寄托。上天怜悯,给予你情感;那么上天若要收回你的肉体时,你又怎能不把情感一起归还给上天?该是了无牵挂了无尘世之埃的走,不带走一丝一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记忆。
忽然间茅塞顿开的莫七睁开了眼眸,眸光闪闪,发丝在风中凌乱。灰色麻衣猎猎作响,像一朵灰色的蝴蝶在崖间呼啸而过,极力的在人间绽放自己最后一抹嫣然,尔后香消玉殒。
当一个人的思维超脱尘世,情绪无波无漪之时,无疑她是最美的。像是绰约在人间的仙子,灵动而不含一丝闲杂,超脱而不含一毫浊气。
在崖间坠落的莫七,恰似在时光隧道中打马而过。等到了崖底,便也是走到了时光的尽头。
在东月已经待得够时日的唐子瑜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于是参加过四皇子南宫意的婚礼之后,唐子瑜与洛家主及西林国来使便一道启程返国。
四皇子南宫意可谓是抱得美人归,一个正妃北齐龙媚儿,一个侧妃白家白如雪,都是天下闻名的美人儿。
唐子瑜一行拜别东月皇之后便出了京都一路向西行去。
一行人的脚程不快也不慢,走了几天也差不多是进入西林的国界了。
“殿下,前面就是眉公河了,过了眉公河就是咱们西林国界。”洛家主转头对唐子瑜说道。
“恩。”唐子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转头看蜿蜒崎岖的眉公河。
河水滔滔,一直向东奔流不息。视线之远,也到不了河的尽头。
唐子瑜眼神散散的凝视着这条河,小七,过了这条河咱们就是各在彼岸了。忽然心血来潮----“洛家主,沿着这条河走下去前面是不是有座山名为眉公山?”
洛家主捋了捋胡子,凝视远方道:“前面那雾霭之中的黛青色便是眉公山。眉公山上有寺名曰普陀寺,老臣听闻寺中尚海方丈乃是已入半仙,上通天文下至地理,且通古今。难道殿下想去眉公山一游?”
“尚海方丈?”唐子瑜眼神微闪,“既然路过,那便去拜他一拜。”
眉公山离唐子瑜一行人所在的渡口并不远,不过半天的行路便已然到了山下。众人弃马徒步上山,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看到有八角青瓦飞檐展露于岩壁之间。黄墙青瓦,小童应门,钟声阵阵,诵经之音嗡嗡。
看日头已经是过了中午已近下午了,来烧香拜佛之人仍是络绎不绝。眉公山上普陀寺向来香火鼎盛,果然名不虚传。唐子瑜仅和洛家主和几名官员及侍卫上了山,其他的人皆在山下等候。几人信步朝佛堂处行去,行至半途却遇到一小沙弥。
“施主请留步。”小沙弥弯腰做了个揖,抬起头道。
“敢问小师傅有何事?”唐子瑜展颜问道。
“我们方丈说与施主有缘,请施主一人入后堂叙上一叙。”小沙弥对另外几人做了个揖,“劳烦这几位施主先到茶房喝会儿茶。”
“殿……公子?”唐子瑜的随身侍卫显然不放心唐子瑜一人跟小沙弥去,便开口道。
“唐侍卫放心,既是尚海方丈所请,我们无需担心。”洛家主道,“我们这便到茶房去,小师傅请吧!”
“施主请。”
唐子瑜跟随小沙弥转过一个转角,入眼便是一木门的小院子。
“方丈便在里面了,施主请进。”小沙弥推开木门,立于门外道。
唐子瑜一眼望进院子里,果然有一白须和尚背对着木门坐于院里石桌前。
“谢谢小师傅了。”唐子瑜也作了一揖,随即迈步进门。
“尚海师傅。”唐子瑜在那方丈背后不远处站定,弯腰作揖。
“你我即是有缘,那便坐吧!”尚海虚指了一下对面的石凳道。
“谢师傅了。”唐子瑜依言坐下。
尚海方丈已近百岁高龄,却依然是身健体康,脸上虽有不少皱纹,但也是气色上乘。修真之人万物皆看得淡入纯水,心宽体胖便也是长寿百岁了。
“施主贵为储君,怎敢一人来此院子?”尚海眸子微闭,淡淡的出口道。
“师傅既说与我有缘,既已是有缘之人,哪里还有敢与不敢之说呢?”
“哈哈……”尚海朗声笑道:“施主果真如我所料,即是如此,老衲便要为施主卜上一卦可好?”
“承蒙师傅错爱,子瑜先谢过师傅了。”唐子瑜亦是扯起嘴角轻轻笑道。
“摇支签吧!”尚海把脸前的签子推到唐子瑜面前。
唐子瑜拿起签筒摇了摇,一支签子蹦了出来。
尚海也没看那支木签,直接笑了笑。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唐子瑜捡起木签念出口,“还请师傅解说。”
尚海起身,“本是佛缘,奈何落于尘间,背负苦海情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善哉善哉!”
“佛缘……”唐子瑜低声念道。
“还望施主能早懂凡间之事,免得迷失自己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施主这便可下山,只是施主要谨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