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齐悠自认为已经习惯了孤独，也有些被无人旷野步步紧逼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了一个活人。在机器人和巨大昆虫以及病原体的环境下，齐悠觉得作为人类的自己成为了老鼠。
何况地狱式的路况对齐悠也是煎熬，他甚至不知道这辆白得的越野车能不能撑到下一个城市而不散架。
各种危机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休息期间，齐悠拿了点食物和水，姑且驱散饥饿，无聊的靠在车座上等待。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女孩醒来了，疲惫的看着齐悠。
“身体怎么样？”
女孩疑惑的摇头，看来是听不懂。
“饿不饿？”
这次听懂了，女孩果断点了点头。
于是齐悠拿来了柔软的食物和水给女孩吃，结果没等几分钟女孩就给吐在车里了。
“看来今天无法赶路了……”齐悠下车从地上抓了些沙子，将呕吐物覆盖清扫出去，继续照顾女孩。
“对不起。”
“没事。”
作为保姆齐悠略有心得，照顾这样柔弱的女孩不会太枯燥。
记得以前也有过保护任务，记得是位英国的大小姐，性格高傲不服管教，硬是吃了被怀疑的食物差点死掉，那几天齐悠在附近端茶倒水投食喂药，还要跟敌对势力战斗，不仅如此还被各种语言与精神的双重羞辱，经常被批判的一无是处仿佛连自身存在意义都是错的一样。
于是，任务结束与齐悠愤怒的一耳光，打了那位大小姐一耳光之后齐悠意念通达许多，很快就被解雇了。
不过事后组织主动为齐悠介绍认识了一位心理医生，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治疗。
至于眼下的这个孩子，身体相当糟糕，颠簸的车成为旅途的最大障碍，最初的两天几乎没走多远，十几分钟就必须停下来让少女休息一下，晕车成为梦魇困扰着她，剧烈呕吐时的样子让齐悠很是担心，生怕她脆弱的身板直接死在那里。
在安静的路途中，齐悠跟少女都相当的沉默，几乎没有交流，即使有，也很难听懂。
不过，就好像是记忆复苏般，少女的语言渐渐变得流畅。
大概是第三天的时候，少女从梦中醒来，不自觉的自言自语。
“很久很久前，人类与机器和谐生活在天堂般的世界里，机器辅佐人类，人类信赖机器，两者共存，创造着美好的世界。脑海中模糊的影子，有绿色的植物、有美丽的动物。”
“是呢，还想起什么了吗？”
齐悠注视着前方，平静的问
少女摇了摇头，而是疑惑的反问：“是真的吗？那样的世界真的存在过吗？”
“是真的，以前的世界有绿树有红花，每个人都充满了欢笑，人与机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有可爱的动物，我跟你讲啊，有一种动物叫做哈士奇……”
平静诉说的齐悠将车开慢一些，聆听的少女脸上露出憧憬之色。
随后，齐悠问道：“你的名字，想起来了吗？我叫齐悠，你可以叫我名字也能叫我哥哥之类的，看你喜欢。”
“我的名字……”
少女穿着不合身的黑袍子，用双手抱住脑袋冥思苦想，似乎又要陷入思维的死循环，开车的齐悠见状，直接轻轻一手刀敲在她脑袋上。
女孩可爱的闭起眼睛，揉着脑门。
齐悠温和的对她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也许是冬眠过久，对记忆造成了影响。”
“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
“机器人背叛，人类与机器人开始了战争，结果……你看到周围的情况也就明白了，曾经的文明被颠覆，人类自食恶果。”
即使没有经历这段历史，齐悠也能大概理解当时的情况，各种杀伤性武器让天空为之碎裂，大地也被燃烧，机器人赢得了战争，成为大地的主宰，从此之后属于机器人的纪元开始了。
有些从死亡的废物猎人身上搜来的日记中所提到的。
“是这样么，可是，家已经不在了……”
少女的声音很轻，也很悲伤。
齐悠有些同情看了一眼这孩子，不禁自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不应该把这个女孩从沉睡中唤醒，如果可以的话，她一直那样沉睡着就行了，直到生命的尽头。
因为和谢丽丝很像，齐悠稍微会将两个女孩子搞混，想到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齐悠心里就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然后视野中出现了黑点。
不是人类也不是契约者，是机器的声音。
车子突然停止，齐悠急忙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不知道型号的狙击枪，现在齐悠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但已经没有时间检查枪械了。
“呆在这里，不要出来。”
“你要做什么？”
齐悠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时间，茫茫荒野中绝对不能让机器人接近车子，看似改装过的越野车也不能承受任何攻击。万一引擎被报废了，齐悠都不敢想象接下来的路要怎么去走。
接近机器人了，齐悠藏在岩石后面，端起沉重的狙击枪，透过瞄准镜观察远处的机器人。
这是只机械蜘蛛，六条金属腿巨大而灵巧，长腿弯曲着深深扎入地面，头部装置不断转动，似乎是在寻找猎物。齐悠不选择绕开而是攻击的原因，多半是为了测试武器威力和能力威力。
砰！
寂静的荒野上响起沉重的枪声，子弹划出笔直的轨迹。
打中了，机械蜘蛛立刻失去了一条腿的动力。
哒哒哒哒——！
激烈的火炮扫射过来，落在岩石上溅起碎片和尘埃，大量碎石落在齐悠脚下，让他意识到危险，这块岩石也撑不了几秒，在此之前急忙跑开躲进下一个掩体。
子弹几乎是追着脚后跟，当齐悠再次消失在视野时，机械蜘蛛开始奔驰，庞大金属身躯不可思议的敏捷，左右两旁黑色的枪管不断突出火舌。
无数的火光在齐悠躲藏掩体上爆炸，不断有岩石被炸裂，落下，机械蜘蛛快速接近了齐悠，两条前腿猛踏过来，完全可以直接贯穿岩石将躲在后面的人刺穿。
齐悠侧步急速移动，从两条机械手臂的缝隙中穿梭。
曾经谢丽丝有给他介绍过自律型机器人的运行方式，目标若在锁定范围十五度角内，枪口移动的速度会比较缓慢，掌握好这个技巧，几乎可以贴着子弹安全接近机器。而超过这个范围，机器控制的枪口会高速旋转，超过人的反应速度。
溜到机械蜘蛛的底盘，狙击枪对准后退的关节处开火，瞬间就爆发了无数火花，竟然一下就将金属肢体断裂。
下一秒侧面的金属腿伸了下来，瞄准齐悠的所在狠狠刺下，地面掏空，齐悠在狭窄的空间内腾挪，迅速爬出，在机械蜘蛛后方盘旋，寻找机会游走开枪，在打断第二条腿后，机械蜘蛛的移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保持这个节奏攻击。
每次机械蜘蛛都会剧烈的颤抖，然后爆发火花，直到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回到车子里，那孩子果然安静的呆在那里，见齐悠完好无损的回来才松了口气。
如果齐悠不见了，这孩子恐怕会感到很不安吧，毕竟不会驾车也不会开枪，遇见了机器人也跑不远，除了等死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是敌人吗？”
“是的，那些机器，我不能让它接近车子。”
“嗯……”
少女乖巧点头，颇有些安心。
车子继续行驶，路过了机械蜘蛛的残骸，引得少女回首观望。
“好残酷，我似乎听见了那个家伙的躯体在发出悲鸣，人类和机器人，为什么要战斗？”
“同情机器人么。”
“不是很明白，只是感到莫名悲哀。”
少女露出悲伤的声音，捂着耳朵，那种表情不是作为。齐悠闹不清她是怎么想的，人类和机器人都你死我活了，这种圣母玛利亚的心态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死掉她才会领悟悲伤么。
一听就知道是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真正爱过或者恨过一个人的天真少女所问的问题。
战斗需要理由吗？如果不开枪，就会被敌人杀死，因为不想死，所以要杀死敌人……齐悠将这个推理过程几乎刻在脑髓中，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的理由。
当一个人开枪杀人时，他的世界观也会被子弹打成粉碎，他会发现身边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稳稳抓着方向盘，齐悠依然平视着前方，略微思考后随意回答道：“很简单的事情，是程序出错了，机器只会按照程序执行，它们没有思想与感情。当中央网络被植入了‘杀死全人类’命令的那一刻，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机器只会按照程序设计执行任务，与善恶立场都没有关系，而人类是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才战斗的。”
只要让这孩子站在正义的立场上看待战争就行了，思考谁对谁错的问题没有意义。用一句俗话来讲，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至于我个人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不想死而已，你也一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
车子继续行驶在路上，女孩子安静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漫天繁星的时候，车子不得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
“冷吗？”
“嗯……”
车子的后备箱里好像有毛毯，齐悠给女孩拿了过去。
平静下来观察女孩的外貌，不得不说她真是可爱的过分，好像洋娃娃一样。
“早点休息，看你身体好了很多，明天应该能走远些。”
“嗯……”
这个时代真是什么都是多余的，齐悠眺望星空，各种各样的星星在天空闪烁。
无数的星星将漆黑的天空点缀，在眼中扩散，宛若白昼，平静下来的思维似乎又往银河飞扬。
这样美丽的星空就连齐悠也未曾见过，他所在的地球，除了偏僻山区还能看见这样美丽的苍穹外，深处城市的人已经看不到纯净的天空了，璀璨的星星早已在记忆中忘却。
遥远的星空下，这个世界的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