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依然睡在角落里,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身边床上空处,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和淡淡的压迫感。有人在床上,在她的身边。
玉楹的心那一刹那跳得飞快,她耳边别的声音都远去了,唯有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显得那么大声。
她放在枕头边的手指动了动,睡前从小包裹里拿出来的小匕首,依然握在她的手中。
这把匕首的存在,她谁也没告诉,包括萧信。
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怕他觉得自己一个小女娃有利器在手,会不小心伤到自己,再予以没收。
这把匕首也是小舅舅送来的礼物之一,是从海外花大价钱买来的。刀刃不能说削金断玉,但是也锋利无比,吹毛断发。抽出鞘时冷光四射,能清晰的照出人影。
至于这把匕首跑到了她手里的原因也很简单,整把刀用金玉装饰,十分华丽名贵。它的刀柄是用黑色的犀牛角制成;刀鞘内部是紫檀木,外层包裹着牛皮,用金丝缝合缠绕;刀鞘的鞘头和鞘口是黄金镂刻制成;而整个的刀柄和刀鞘上,镶满了红珊瑚、绿松石以及红蓝宝石,还穿插着缀满了明珠。
当初玉楹一见就不肯撒手了,家里人都知道她喜爱海外各类彩色宝石的嗜好,也就留给了她把玩,只是叮嘱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这次玉楹悄悄带了出来,当作防身之物。
惊吓过后,她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努力辨认那个模糊的身影。无奈光线实在太黑暗,无法看清轮廓。但是冲着这么久的时间,那身影并没有对自己怎样,很可能是熟人。
她试探性猛的抽出匕首,向那人扎去。看似极快,实则没用上力气。
黑暗中那人显然身手敏捷,轻轻一扭就躲过了,反手制住了玉楹,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玉楹下意识的就要挣扎,耳边梁君笑那极具特色的嗓音轻轻响起:“别怕,是我!”
就知道是他!哼,萧六叔也真放心,叫他大半夜的呆在自己床上。
可怜萧信躺着也中枪。
他跟梁君笑,得有一个人去照顾保护小娘子,他自恃自己是个成年男子,不能乱了小娘子的清誉,所以一应打点照料,都默认了梁君笑去做,再怎么,梁君笑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厮家。
玉楹扒下了梁君笑的手,又牙痒痒的想去咬两口。
梁君笑似乎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低低的笑将起来。热热的气息吹拂到玉楹的耳朵上,引起了阵阵酥麻。说也怪,本来他正在变声期的嗓音不甚好听,但此时在静夜里耳边处传来,居然带着一丝沙哑和性感。
黑暗中,玉楹的脸蓦地红了。
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现在她整个人都被梁君笑抱在怀里。
梁君笑顺势放开了她,一手拉过被子,重新把她裹成一颗球。
“深夜寒气重,小心真着凉了。”
黑暗中,他的神情温柔无比,可惜玉楹看不到,只是默默感受着他的温情。
两人呆坐了一会儿,玉楹已是睡意全无,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心中充满了不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索了过来,找寻到她的小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略微粗糙的大拇指腹,来回摩擦着她细嫩的手背,极具安抚意味。
虽然被吃着嫩豆腐,玉楹也没甩开他,紧了紧身上裹得被子,靠在墙上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玉楹有些似睡非睡。静静的夜里,外面传来了极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停在了门外,来人手中似乎还提着一盏风灯,透过门扉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一点亮光。
玉楹顿时精神了起来,心又开始砰砰的跳。她努力张大眼睛,可惜一切都还是影影绰绰的,连近在咫尺的梁君笑,也只得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时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害怕、紧张、担忧夹杂着一丝丝的兴奋。
外面那人似乎在观察等待着什么,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不知哪儿传来一声鸟叫,虽然不大,却足够听得清楚了。
门外那人有了动静,插好的门响起了摩擦的声音,却是那人在一点一点的拨动门栓。
没一会儿,门吱嘎一声,被轻轻推开了一道小缝,光线迅速渗透了进来,随即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型也挤了进来。
他在明,玉楹在暗处,清清楚楚看见了寒光一闪,是兵器反出的光。她差一点儿没喊叫出声,刚想用手去堵自己的嘴,又马上反应过来不能动。
梁君笑捏了捏她的手,她慢慢平静下来,眼见得那人一步一步的走向床铺。幔帐极为轻薄,借着那人手里的灯光,由暗处向明处看的真切至极。
那人一手提着一盏小小的风灯,微弱的火光明明灭灭,另一只手拿了一把大砍刀。
梁君笑早就将另一床被子带了来,堆成一个人睡觉似的模样,此时他与玉楹仗着身量小,两人都在床的角落里,被隆起的被子遮挡住。
眼见得那人走到了床边,将风灯用口衔住,空下来一只手去拨帐幔,另一只手拿着刀高高举起,狠狠的朝床铺上剁了下来。
只是那被子虽然隆起,却是空心的。
那人使了力气砍将下来,却轻飘飘的,似是砍在薄絮上一般。他收力不住,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扑去,倒在了床上,心中暗叫“不好!”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梁君笑一跃而起,整个人朝他压了过去,手中利刃看得真切,直接送向了他的咽喉处,只轻轻一划,大量鲜血喷涌出来,墙上、床上到处都是。
玉楹呆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花之间,她只来得及借助光亮看见那人喷出了好多的血,就又重新归于了黑暗。
因着那人气息全无,早去见了阎王,尸体软绵绵的,口中的风灯掉落下来,滚了几滚,便灭掉了。
玉楹从未想过,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杀人居然这么利落干脆,一看就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