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宇的婚礼在国际饭店举行,场面很是奢华。宋春宇的老爸最近几年做煤炭生意挣了钱,儿子又在国企做得顺风顺水,所以倍觉扬眉吐气,一定要给儿子办一场大气恢弘的婚礼。新郎新娘双方家长、亲戚朋友、单位领导以及同事同学都应邀前往。
嘉宾们纷纷说着祝贺恭喜的话,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事业爱情双丰收。新郎新娘都笑呵呵地听着,答谢着。周止诺作为伴娘,全程陪在赵雪晴的身旁,却是笑不出来。婚礼仪式已经排练过两次,各个环节都很熟悉,所以周止诺不免在进行过程中有些开小差儿。她没有想别的,想的是宋春宇和赵雪晴两人这些年分分合合的马拉松爱情。大一那会儿色迷心窍的宋春宇很快把赵雪晴追上手,又很快抛弃,赵雪晴哭得眼睛好悬没瞎掉。后来,两个人和好,可是没过多久,宋春宇又犯了好色的老毛病,俩人又分手,后来又和好。反复了几次,周止诺笑说赵雪晴是“千年备胎”,赵雪晴的眼泪都哭干了,美丽的脸上好似印上了一种抹也抹不掉的哀伤。终于走到今天,扮上红妆,踩上红毯,在司仪的指引下大声说出那一句“我愿意”。只有周止诺最清楚,赵雪晴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为何哭得那样狼狈。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周止诺陪赵雪晴睡在酒店的标间里,赵雪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周止诺忍不住问:“雪晴,你觉得幸福吗?”
“我不知道。”这是赵雪晴的答案,“你说,怎样才算幸福呢?是嫁给一个爱我我也爱的人,还是嫁给一个终于肯跟你过安稳日子的人?你最清楚我和宋春宇这些年的分分合合,有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也不会再原谅他了,可是只要他一转身,对我说一句‘我错了’,我的心就又软了。难道幸福就是一次次犯贱不悔改?”
周止诺没有回答,她转身看赵雪晴的脸。房间没有开灯,窗帘外面的路上有灯光隐约透进来,照得赵雪晴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赵雪晴应该是哭了,要不然,她的脸上不会有两条闪光的小河。
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浪,那捧在心尖上的爱情一不小心就打碎了,不同的是,有些人愿意收拾那些碎片,拼凑起来继续爱下去,而有些人受不了瑕疵和裂痕,再不肯面对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爱人。
婚宴结束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赵雪晴被父母叫到一旁说事情,周止诺到外面大厅透口气。宴会厅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所以穿着露肩礼服并不觉得冷,可是站到大厅里的时候,周止诺感受到一股寒气,不禁狠狠打了个喷嚏,抬起头的时候,竟然有一张面纸递到自己面前。
“大厅冷,披件衣服。”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周止诺单薄裸露的肩膀上。
“陆坤?你怎么在这儿?”周止诺惊得张大嘴巴和眼睛。
陆坤倒是没有吃惊,很镇定地说:“我一个同事也是今天办婚礼,我来当伴郎的。原本宋春宇约我给他当伴郎,可是我先答应了这边,没办法。”
周止诺这才注意到,陆坤穿着标准的三件套,外套给她披着,他身上剩下白衬衣和黑色的马甲、西裤,领带稍稍松开了一点,庄重之外多了一点不羁的帅气。她看得有些痴,过了一会儿才想到一句话:“你怎么出来了,不用陪新郎吗?”
“出来抽支烟,透透气。”他微微笑了一下,“你不是也没陪新娘吗?”
“哦。是哦。”周止诺傻里傻气地拉了拉肩膀上披着的陆坤的外套,他的体温透过她的肌肤渗入到血液里,格外温暖。她缩了缩脖子,笑了一下。
“傻笑什么?”陆坤问。
“没什么,我想到那次秦老师结婚,我们去当伴郎伴娘。”
周止诺说的是临近毕业的那年夏天,建筑学院里一个跟陆坤关系很好的年轻老师结婚,要陆坤去当伴郎。可巧那个秦老师的未婚妻也是从外地刚到北京不久的,身边一时没有合适的伴娘人选,周止诺就跑去应急。那是周止诺第一次穿比较正式的礼服,香槟色,斜肩,平直的锁骨上戴了一条铂金项链,蓝宝石的项坠是妈妈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陆坤看着平日里疯玩疯闹的“拳至闲”变成了仪态万方的淑女,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周止诺也是第一次看见陆坤穿笔挺的衬衣,他个子高,肩宽腰细,平时穿休闲装都潇洒得一塌糊涂,一旦换上正装,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青年男子特有的逼人英气。周止诺凑到陆坤身旁,拽着他的袖子跟他咬耳朵:“秦老师真够自信的,找你这么帅的人做伴郎,也不怕你抢了他新郎的风头!陆坤,你这样穿好帅,我好喜欢!”陆坤嘴角撇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凑到她耳边说:“你这么穿露肉太多了,别的男人都看到了,我很不爽!”热热的气息熏着周止诺的耳朵,好多年过去,她好像还能感受到那股浓情蜜意。
“又发呆!”
陆坤一只手在周止诺的眼前晃了晃,周止诺这才回过神来。
“发呆怎么了,我乐意!”
“发呆不要紧,不是冒坏水就好。”
陆坤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周止诺心领神会,抬起脚假意踢他。
“去你的,冒坏水的是你吧,见色起意的淫贼!”她把胳膊伸进他的西装袖子,袖子有点肥大,她甩啊甩的,像唱戏似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伸出来指着他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止诺自然知道陆坤在想什么。陆坤也确实想到了她想到的。
那天秦老师的婚礼结束,送走最后一拨客人,陆坤和周止诺已经累得人困马乏。特别是周止诺,穿了一天高跟鞋,痛得脚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肉身是劳累的,精神却很亢奋。特别是她看到秦老师和新娘不知道耳语了什么,新娘咯咯笑红了脸,在他脸上狠狠掐了一把。陆坤没注意那些细节,在发呆的周止诺胳膊上捏了一把,问:“傻妞,累坏了吧?走,我送你回宿舍吧。”
周止诺转身看着身边英俊帅气的陆坤,突然依偎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说:“猪头,我们去开房吧?!”
她紧紧抱着陆坤的腰,恣意行使着话语权和主动权,全然不顾身边人惊得雷劈一样的表情。
“哈哈,二师兄,你怎么脸红了?”
“女孩子,有些话不要乱说!”陆坤攥住她那两只不安分的爪子,不让她在自己的后背上乱抓。两个人虽然恋爱了三年多,亲密的举动有过,却还没有彻底跨越雷池一步。有过几次“情不自禁”,不过陆坤都很自律地适时“熄火”了,他说“入洞房”是一件大事,需要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才可以。倒是周止诺嗤嗤地笑了他很久。
“去吧去吧去吧……”周止诺被陆坤抓着还不老实,轻轻挠他的手心。
“别闹!”陆坤红着脸责备一句,心却是怦怦跳得厉害。他们手牵手出了婚礼酒店,往学校的方向走。他把她推到自己右侧,说:“走在树荫底下,别晒太阳。大热天的容易火大。”
“我帮你灭火!”她踮着脚尖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吹气。那股热热的气流瞬间从他的耳朵钻到心里,撩拨他躁动不安的神经。
“说啊陆坤,你到底去不去开房?”
“不许再胡说了!”陆坤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口没遮拦的德行,还指望当过伴娘穿着小礼服裙的她能变得淑女些,没想到愈演愈烈,丝毫没有长进。他看看长长的柳丝在路边摇来摇去,又看看身边的姑娘五月艳阳一般明媚的笑脸,紧紧抿了抿嘴,咽了口唾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几乎是一路小跑,陆坤拉着周止诺到了附近的一家青年假日酒店。酒店服务员看着这两个人的装束,尤其是周止诺的礼服裙,明显不是平时穿的衣服,还以为他们是刚刚举行完婚礼的小两口,积极地向他们推荐酒店的情侣套间。陆坤的脸憋得通红,胡乱说了声好,掏出身份证就登记,周止诺则在一旁只顾着傻笑。
好奢华的情侣套间,日式装修,里面有干净的榻榻米和原木做的泡澡的大浴盆。
“你这头阴险的猪!”周止诺嬉笑骂了一句,就被后面贴上来的人牢牢封住了嘴,身后的门自然就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热。真热。北京的六月末,没有开风扇也没有开空调的朝南房间里,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紧紧抱在怀里拥吻是什么感觉?蒸桑拿!汗水很快从两个人的额头鬓角渗出来,然后是脖颈,然后是前胸。周止诺感受到陆坤的身体在滚烫的同时有着微微潮湿的汗意,而她身上那条礼服裙里面的丝质衬裙已经被汗水浸透,暧昧地裹住她的身体。她轻微挣扎了一下,却被缠得更紧。渐渐地,周止诺分不清纠缠她的究竟是衬裙还是他的胳膊,或是他的双手?因为那纠缠不是贴紧肌肤,而是隔着长裙的布料在身体外围盲目而迟疑地进行着。有几次,他触及位于右侧的长裙的拉链,颤抖了一下,又小心地避开。她的长裙材质太过轻薄,所以她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某个部位的反应传递到她身上来。他似乎比她更要紧张,身子往后退了退,刚才的激情终于冷却一点点,双手捧住她汗津津的脸,轻轻呢喃:“一一。”
“你这个,猪头。”
四目相对。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私密的空间里单独相处,一通火热缠绵的激吻之后,忽然都变得局促起来。最初挑逗的人面红耳赤,开了房间的人也没把奸佞进行到底。
“好热啊。”陆坤抢了这句话,急急忙忙去开空调。周止诺则转身把自己锁进洗手间,在擦得雪亮的镜子前端详自己艳若桃花的脸。别笑,笑得太难看了。跟你说别笑,听见没有?嘴巴咧得太大了没有耳朵挡着都要到后脑勺了。不许再笑了,矜持一点儿会死啊?算了算了,笑吧,美死你吧!周止诺对着镜子里的小女人指手画脚半天,终于信服了“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的这一高明论断。
不知道对着镜子臭美了多久,周止诺听到外面的人喊:“一一,你饿不饿?
“饿!”她慌慌张张跳出来。
空调已经把房间吹得很凉快了。陆坤刚才也热得不行,趁周止诺躲在洗手间,他三下五除二迅速脱掉了衬衣和西裤,只穿了一条三角裤,露出两条长长的毛乎乎的腿,正坐在榻榻米上看电视,节目是Discovery(探索频道)的两只黑猩猩打架,其中一只把另外一只暴揍一顿,获胜者转身去找在旁边看热闹的母猩猩……陆坤看到周止诺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
“刚才净顾着陪新郎新娘敬酒,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觉得特别饿。你饿吗?”
“饿,快饿死啦。”周止诺捋了捋头发,爬上榻榻米,跪坐在他旁边,拿遥控器胡乱换着频道,找到一个正在播放《汤姆和杰瑞》的台,心猿意马地看着。
“要不,叫外卖吧,外面好热,不想出去了。”周止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真该死,房间里够凉快了,空调都二十六度了,怎么老觉着热呢。
“嗯,外卖好,外卖好。”陆坤拿起一旁小桌上的厚厚一叠广告彩页,有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也有中式快餐,也有旅店自己提供的日式寿司。
“吃哪个?”陆坤扭头问她。
她就坐在他身边,这样一转身,两人的脸距不过十公分,热气扑面而来。
“呃……寿司生鱼片吧,比较凉快……”
“那好。”他拨了服务台电话,点了餐,又正襟危坐。
“你说话呀!”周止诺一根指头在他腰眼捅一下。
“你……”陆坤极不自然地抬手抓了抓耳朵,“害怕吗?”
“啊?”周止诺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忍不住哧哧笑了起来。
“不许笑。”陆坤带着几分严肃,把她拉到跟前,“一一,我会永远陪着你,照顾你。”
“这算不算一个承诺?你说,你是不是爱我爱到发疯?”周止诺紧追不放,几秒钟之前乍现的羞涩飞到九霄云外,又露出张牙舞爪的小疯子嘴脸。
“任何契约都要盖章才生效。”陆坤基本掌握了制服周止诺的要诀,火热的嘴唇贴上去,堵住她的嘴即可。
周止诺怀疑,空调是不是坏了。如果空调没坏,那就是人品问题。陆坤的体温是不是高过常人?他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才会从那个爱脸红的少年变成诱捕少女的怪叔叔?惨了,聪明的周止诺中计了,他根本就不是害羞脸红,他是欲火焚身把脸烧红了。可惜,由不得她分辨是非曲直了,局面大大逃出她的掌控。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坐在榻榻米上的,怎么会一闭眼的工夫漂移到了他的腿上?凉爽舒适的空调环境里,陆坤比刚才“蒸桑拿”时嚣张多了,用热吻降服她的同时,两只手居然箍紧了她的腰,开始探索她肋骨的根数和裙子拉链的构造。
他好学,她也很有钻研精神的。周止诺温顺地把脸靠在他的肩头,一只手轻轻抵着他结实的胸膛,另一只手却绕到他的背后抓他的脊背。不能让他白白揩油,自己也得找补点男色。果然,陆坤的后背在周止诺轻柔地抚摸下骤然挺直绷紧,他又红了脸,喘着粗气说:“小坏蛋,别乱动手。”
“是你先动手的……”周止诺忍住笑,鼓着腮帮子盯着他,手却没停下来,食指和中指继续在他的脊椎骨上一节一节交替攀着高峰,攀到顶峰时陡然滑下,跌停到他的腰上。
“别乱动。”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身子越发挺直,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朦胧的梦幻,抱在她腰间的双手箍得更紧。她衣冠不整地把头埋在他胸前,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