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洗就行了,我们做下人的,这种事很平常。”轻描淡写地不以为意,说着便想离开。
“手指破损了就会疼,疼了哪还能做事,不做事就会被人说偷懒……”
“好了,把手伸出来。”面对这个无赖,施宛只能无奈,真不知道年少的自己是何等样的眼光,竟然会爱上这么个一无是处之辈。
谢璨倏地缩回手指,别过脸去,哼道:“本少爷才不用你包扎,就你这个粗手粗脚的……啊……”
没等他废话完毕,施宛抢先拉过了他的手,挤掉他手上淤血,用汗巾帮他包扎了起来,小小苦楚就如此大呼小叫,他可真是娇生惯养了。
“哈,是你要帮我包的,可不是我逼你的。”伸出手指摆到眼前,看着指尖的灰色布碎,谢璨揶揄道,“包得真丑,果然是物似主人形。”
没去理会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谁让她真的是长得丑呢,无奈地笑笑,施宛岔开话题道:“既然你在府中时常做错事,不如明天跟我去外面办货吧。”
“不去。”谢璨打了个激灵,回答地斩钉截铁,坐到大榕树下,继续过他“忙里偷闲”的生活。
这般一反常态的举动,施宛立刻想到了那日闹市之中追逐他的四个大汉,于是问道:“为什么?集市上新奇热闹,什么都有,说不定还可以省下点钱,买点好吃的。”施宛转悠着根本看不到的眼珠,故意说些话引诱谢璨。
谢璨跃跃欲试地摩挲着拳脚,最终还是定了定心神,咬牙道:“不去,本少爷什么新奇热闹没见过,不就是个市集,不稀罕。”
“哦。”施宛点头道,“怕是有人欠了赌坊一大笔债,想要躲在上大夫府第之中吧。”
“胡说八道什么?”谢璨慌张的表现,正正透露出他被施宛说中了,他连忙解释道,“那天的四个大汉是我的朋友,他们想要跟我借钱,你说啦,朋友有求于我,我也不好推脱,可是他们老是只借不还,所以,我就只能避了。”
“怎么我刚才有提到那天的四个‘大汉’吗?”
被人当下揭穿谎言,谢璨倒也只一霎尴尬,随即又厚着脸皮,呵呵笑道:“那天的那个俊小哥,长得还真不错,也算及得上本少爷十分之一了。”一脸坏笑,谁都知道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施宛虽是奇丑无比,不过怎么都算是个黄花闺女,被他这般开玩笑,她赶忙解释道:“我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胡说。”
“哦,这么着急干什么,我有说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被谢璨反过来开完玩笑,施宛只得羞红着脸低头不语,还好她长得黑,谢璨也应该发觉不了。
半晌,施宛抬头,正好对上谢璨笑意盈盈的脸容,他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仍难掩眉宇间的俊秀之气。而他,霎时间近距离与她接触,立刻收敛了笑意,他惊惧兼鄙夷地挪开了一段距离,没好气地转过脸去,虽然他嘴上没出口,不过,施宛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又在暗骂她丑女了。
“对了,那天从回味楼出来,你怎么会来到上大夫府第的。”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施宛问出了这几日一直困扰她的疑惑。
“我怎么知道,转进小巷,就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还无缘无故地打烂了老爷最喜爱的花瓶,我都想知道为什么。”满嘴无奈的口气,看来谢璨自己对于这件事都是糊里糊涂。
“你的意思,也就是,你没有亲眼见过老爷的花瓶被打烂了。”
“没有。”谢璨恍惚地摇头,又豁然开朗道,“你觉得老爷的花瓶可能根本就没有打碎。”
四目相投,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怀疑,好个范蠡,竟然骗得他们这么惨,可是想到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她留住谢璨,施宛的心头还是感激多过愤恨的。
看着谢璨想要一探究竟的神情,施宛连忙劝道:“还是算了吧,你契约都签了,反正也无家可归,留在这里,不是很好,何必再多生事端呢?”
“哈哈。”谢璨干笑两声,道,“本少爷偏要去看看,要是让我发现范蠡那老儿骗我,我谢璨一定要他的花瓶‘落地开花,富贵荣华’。”说着,他便大踏步向着范蠡的书房走去,施宛只得急急地跟上,但愿他不要又犯过错才好。
谢璨腿长,而且脚步飞快,施宛差不多是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他的。嘴里不停唠叨着叫他不要前去,可是又哪里阻止得了谢璨风驰电掣般的脚步,不一会儿,走在前面的谢璨就风风火火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当施宛后脚跟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禁不住目瞪口呆……
宁静的书房里,正对着门口的书台后,坐着一个纯白色的少年,范蠡的书房里面呆着的竟然不是范蠡,这已经让人惊奇,更不可思议的是,坐于此处阅览群书的竟然是小忱,那个心智只有七岁的王子。
三人面面相觑,书房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静得就连自己律动的心跳之声都仿佛清晰可辨,不止施宛,谢璨也瞪大了双目,张大了嘴,一个心智只得七岁的孩子在这里读天文地理,兵法谋略,施宛的心头不禁起了疑惑,这个王子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施姐姐,是你啊。”小忱眨巴着大眼从椅子上面跳下,跑向施宛,拎着手里的竹简,递到施宛面前,笑呵呵地道,“看看小忱画的画,好不好?”
从尴尬中醒觉过来的施宛干笑着接过竹简,摊在手里,才稍减了心下的疑惑,此乃(姜太公兵书),可是字里行间却被人为地加插了杂乱无章的横线,参详了许久,施宛才看出,上面画的隐隐是一只乌龟的外形。
终于舒了一口气的施宛,脸上刚有笑意,却看到谢璨已经趁着她不注意,已经处身于偌大的书架之前,两眼搜索着四周,正在找着他的目标,那个范蠡最珍爱的青蓝花瓶。
她也扫视了一眼,却不经意间发现,谢璨不曾注意,他所寻找的目标,就在他手边的书台之上。娴静的花瓶一如范夫人般,大度从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将要降临的危险,离开谢璨还有一大段距离的施宛却只能看着干着急,在这危急之间,她的脚也霎时间生根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