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铁盒和钥匙细细收好,盛明才喊人:“成海,进来。”
成海开门进入,见自家小姐脱了外套仅余一件白衬衫,领口和袖口的钮扣都开了,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白皙的小臂,成海当即低下头目不斜视,走到盛明面前躬身询问:“小姐有何吩咐?”
“去请刘先生过来一趟,就说学生得了几件好东西,想请他老人家给掌掌眼。”
“是,小姐。”
见成海踌躇一下并未立刻离开,盛明转头疑惑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小姐,大帅和夫人刚刚来了电报。”成海递给盛明一张纸。
“不会是你又去偷偷报信了吧。”盛明怀疑地看了成海一眼,难道上次受伤的事让爹娘给知道了?
“小的不敢。”成海口说不敢,神色上却无一丝惶恐。
“你成副官还有什么不敢的,通风报信,拖后腿……”盛明详怒道:“奇怪,明明当年救了你的是本少帅,怎么现如今,你却成了他们的眼线……”
成海一听立刻双膝跪地,俯身请罪。认罪态度十分之良好,可惜他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面色,以及跪地却不弯的脊梁,无声的放出一个讯息:只要是为了小姐您的安全,他成海就是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嘶——那响亮的磕地声,震得盛明都隐隐替他觉得膝盖疼。
这下子反倒是盛明说不出话来了,对于当年长满刺的小豹子长成如今这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盛明深感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一把拽起成海,拿过他手中的纸看了起来。
“原来马上就是我的十五岁生辰,娘不说我都忘了。”什么叫他们都要回来给她过生日,还要举行盛大的成人仪式?盛明越看越头疼,看到最后,原本和只是头疼的盛明已经尖叫出声:“我才十五岁,招什么乘龙快婿!”
盛明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消息中,只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没看见成海仿佛遭遇了极大的打击,他脸色苍白嘴角紧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连指甲刺破了掌心也没意识到。
“小姐,属下这就去请刘先生。”说完不等盛明应答就提步匆匆走了。
咦?今天的成海怎么怪怪的?盛明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她自己都保不住了,那还管得了那么多,她好要抱头哀嚎!直接回绝,迎来的百分百是眼泪和板子,颜氏是每见她一回就哭一回,而盛老爹则是以板子为要挟。
自从盛明习武打枪上战场,经过百折千难好不容易抹平了女子身份的缺陷,难得这二位终于记得她还是个女儿身,可也不要这早就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吧!难道?他们是因为怕她真的有内而外都变成了盛少帅,以后嫁不出去?
盛明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别自己把自己给吓傻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老爹和娘回来了再说吧,要有个好对象,直接嫁人也没什么。至于爱情,看过那么多爱恨情仇,甚至她会来到这里也同它脱不了关系,盛明的心底早就从期盼真爱变成了畏惧爱情。反正对她来说,爱情这东西如毒药又如蜜糖,看不见摸不着的,与之相比,婚姻更加实在,那是现实的,真实的,如果有一个流着自己血脉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那人生再也别无所求。
其实,如果盛裕夫妇现在在的话,他们会直接告诉她: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近年来,已经很少有人称呼盛明为盛小姐,会这样叫她的都是像成海和白秀秀那样很早就认识她跟在她身边的人,一般人提到她都会叫一声盛少帅,尊敬些的就会叫盛明以前是诨号如今是尊号的“盛家明珠”。
对此,盛裕夫妇在骄傲自豪后,剩下的是浓浓的担忧,这么彪悍强势的姑娘,谁家愿意娶哦?二人为此几乎愁白了头。
没等盛明想出个三四五六七,刘显衣衫不整匆匆跑来,边跑还边嚷嚷:“在哪里在哪里?”
盛明一个锋利的眼神射过去,瞬间,刘显失声。
让成海关了门,盛明嫌弃道:“瞎嚷嚷什么?东西又不会长脚跑了。”
一把年纪的刘显顿时涨得脸红脖子粗,诺诺地说:“我这不是……怕晚了吗?”
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以为盛明是刘显的夫子呢,两人间的关系竟然倒了个个,反而是当弟子的盛明理直气壮地不满,刘夫子英雄气短。
“行了,知道你心痒痒,诺,这些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好东西。”盛明随手打开一个箱子,无数保存完好的字画展现在三人面前。
刘显小心拿起一副画,只看了一眼,顿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哆哆嗦嗦道:“这……这些……难道这些箱子里都是……”
惊骇地看向盛明,这么做梦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可事实摆在眼前,得到盛明点头,心悸啊……中风啊……脑溢血什么的,刘显明显感觉自己不好了,不知不觉间,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竟然抱着木箱子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这些都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啊!
当年京都陷落,国宝被抢,他和几个老友每每想到都是痛不欲生,恨只恨自己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想到,如今这些瑰宝竟活生生地摆在他的面前,值了!值了!值了!他刘显这辈子有这么一天,真的值了!
盛明微微撇开头,也不去劝他。她的心里何尝不是感慨万千,以他们的能力只能保住这些,还有更多的宝物随着无情的贼类远渡重洋,流落异国他乡。不说这些,近年来国内的硝烟,不远将来世界的烽火,毁灭的,不仅仅远不止这些!
待到刘夫子的情绪稍稍稳定,盛明才说出来自己的本意,“夫子,盛明请您来,不是为了让你抱着痛哭缅怀的。当年的事情你也清楚,这里面有些东西遭了损坏,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将他们修补整理。”
“小姐,老夫义不容辞!”刘显激动地应下来,“不过……”
“怎么?有何难处?”
“老夫最擅长的是书籍方面,至于字画瓷器等还需专人来做,若小姐信得过老夫,老夫倒识得几个老友。”
“我自然信得过夫子,这件事就全权委托于夫子了。可夫子亦知此事事关重大,其他人的心思我们谁也不敢说没有。这样吧,我让如盈过去帮你,她你是熟悉的,这些年她在你跟前也学了许多,夫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她去做,她做不了的也可以来找我。”
知道盛明是派许如盈来监视他们,但这也是刘显的意愿,国宝重愈性命,一旦有失,把他这把老骨头杀了也无法弥补,再说许如盈也的确帮得上忙,因此刘显面不改色欣然应下了。
盛明命成海将东西送入早已备好的屋子,又加派了三个排的兵日夜轮流加强防守。
而刘显依依不舍地将画放回,挨个检查了完物品,在心里有数之后,才盖上箱子,眼巴巴地看着士兵进来抬走。他急急地跟盛明告辞,又去将正在休息的许如盈拖了出来,风一样地奔去找人,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弄到了盛大帅府,当然,他找得都是德高望重,痴迷于艺术的人。
这些人自从进了大帅府,就再没出过门。
不是盛明想软禁他们,实在是他们都疯魔了,即便盛明提供了丰富的吃食和舒适的休息场所,他们看也不看一眼,全身心沉醉其中,要不是还有个理智的许如盈,让他们按时吃饭休息,偶尔回信家人,估计没多久就得有人来告大帅府草菅人命了,这人老了,可真没几顿好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