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能看见陈老夫人的正厢房门口,聚拢了一群人,合府上下全体到齐,大概有十几号人,各个面色沉重,几个姑娘正拿手绢拭着泪,一群粗衣下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翠竹上落了几只鸟雀正梳洗羽毛,天阴沉沉的,一道闷雷在半空劈裂,暴雨转瞬将至。
陈管家站在院中一角的假山边上,正对两个小厮低声吩咐着什么。
丁婆子绕过回廊快步走过去,挥着手叫道:“陈管家!”陈管家闻声回头,见丁婆子身后跟着的两人,便先遣走了那两个小厮,叮嘱道:“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你们快去快回。”小厮们称是匆忙离开。
丁婆子上前,凑了嘴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位公子说是要看看老夫人的遗体,而且……”她朝后张望了一眼,见那二人还没走近,又继续道:“哑丫头昨儿晚上在林子里碰见了他们,那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老夫人要死,你看这邪门不邪门?会不会是他们……有什么,嗯?”丁婆子暗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陈管家骂了一句,反而朝白耻的方向笑了笑,接着把手中紧攒着的一张纸塞到丁婆子手上:“这是陈大人刚刚传来的,你自己去看去。”而后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此时陈大人早已驾着马车行至断桥,发现桥已损毁又折了回去,特意写了封书信派信鸽送来,意指朝中来贵人,升官指日可待,让他们好生伺候,他则稍后赶到。丁婆子看了,长舒一口气,幸好她没有和他们起太大的冲突。她流着汗看向白耻,这样的气度容貌,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公子这边请。”陈管家正哈着腰在前面领路,白耻皱着眉跟上去,进门前转身对顾小满道:“你不用进来了,免得妨碍我。”
顾小满才不想看死尸,连忙点头说“公子慢看不打扰”。大老远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实在令人反胃,她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可想而知,这屋子里头会是怎样一种骇人的景象。
陈老夫人的尸体就在离门六尺远的正前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头朝大门侧躺在地,她穿着大红的绣花袄子,看不出血迹,但身子底下却是一大滩暗红,她身后是张檀木桌,周边的凳子都七倒八歪,圆桌靠里处的一套青瓷茶碗却放得端正,挂着珠帘的里间也很干净。
白耻走到尸体边蹲下身,挑开脖领的两颗扣子翻看,在左肩的位置发现了那个记号。陈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大着胆子问道:“您可是要帮老夫人找这杀人凶手?”
“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谁动过没有?”白耻起身整了整袖口问。
“没有,咱们发现老夫人死了也不过才一个时辰,不等大人回来,咱们哪敢做主?再说了,这可是凶杀,咱也知道得保护证据不是?”
白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既然这样就等你们大人回来查案,这里暂时先封锁了,别放人进来。陈管家,我们也不打扰了。”
白耻转身要走,陈管家神色一变,紧跑两步追在后面哭道:“公子啊,您看这老夫人死了,陈大人又没到,能不能请您多留一阵子,好歹先替咱们做个主啊!”陈大人紧赶着巴结这公子,他才叫两个小厮赶去报信,如果这时候人走了,他怎么跟自家大人交代?
顾小满闲得正无聊,便蹲在角落里开始画Kitty君,三个衣着讲究的姑娘被吸引过来,站在她旁边看。
“咦?你这画的,不是竹子上刻的引路标记嘛!”其中一个穿着绿衣白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眼睛大而有神的女子好奇问道。
“是啊!”顾小满边画边回头,“不过我这只猫可完整多了,有头有脚。”
“这是猫?可真不太像。”那个女子掩着嘴“呵呵”地笑。
“切,这种怪东西,都有人喜欢?何况你一个小厮,喜欢姑娘家的玩意儿也不知害臊?”一道嘲讽的女音飘过来,顾小满抬头一看,说话的女子和她那身艳丽的妆扮一样高傲逼人。顾小满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面带遗憾地摇头叹气:“想做凤凰又改不了山鸡的德行,只能打扮成孔雀来充数了!”
“你说什么!”山鸡很是生气,一脚踩烂了哈喽Kitty大叫:“你说谁是山鸡呢!你是哪里来的死奴才,还敢在主子们前面出言不逊,也不看看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顾小满盯着她那张闭不牢的嘴,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分明是她们先来找碴的,怎么着,自以为是主子,鼻孔就可以朝天翻?她才不吃这一套。
“你给我把你的脏脚拿开。”顾小满站起来,狠狠道。
“你个死奴才是谁招进来的,还敢威胁起我来?”女子转头看见陈管家从屋里出来,大声招呼道:“陈管家,这种奴才你也往府里招?赶紧把他给我轰出去!”说着双脚都踩上去碾。
毕竟在别人府上,又是沾了白耻的光跟来的,实在不该动手。顾小满忍啊忍,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抽过去正打在对方脸上,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笑得阳光灿烂:“呀!有蚊子!”
“你!”山鸡没料到自己会被打,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好了好了,姐姐别气了,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我倒瞧着这东西讨喜的很,不如咱们也学学,好回去画给相公看!”出来劝话的是位眉目和善的女子,嫩黄的衫子内衬橘色长裙,脸上一直挂着笑,“更何况,娘才刚去了,咱们总不能吵得她在地底下也不安生不是?”
“小满。”一道略带不悦的声音传来,白耻在一米开外用眼神警告她安分一点,“过来。”
顾小满蔫吧着脑袋走过去,垂着头小声嘟囔:“这可不怪我,是她自找的。”
陈管家陪着笑走到那三个姑娘中间,劝道:“瞧见没有?那小厮是那位爷的随从,云淑小姐可不好给人脸子看。”
“本就是个奴才命,还想得到主子的待遇?”云淑以牙还牙,不屑地大声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