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满是在一阵震天响的声音中惊醒的,一睁眼,面前是一栋青砖碧瓦的宅院,看起来朴素简单,几只翠竹露出墙头,门口的牌匾上正刻着“长生苑”三个鎏金大字,宅子的正门关着,但里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都能把人耳膜刺破。受到惊吓的马儿不安地踏着步子,顾小满一个踉跄差点倒栽葱,却半路撞上了阻碍——白耻的胳膊横在她面前,很是严实的将她保护了起来。
“你?我难道枕着你的胳膊睡了一夜吗?”顾小满一惊一乍地问,这实在不太可能,可事实摆在眼前。顾小满擦了擦嘴角,哈喇子流了一地,看来昨晚她睡了个好觉啊。
白耻撇下她,自个儿下马去了。顾小满没得到回应,也伸个懒腰跟上前去。院里渐渐安静了,顾小满冲到前面去叩门,等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个又矮又胖的中年大叔,他打开一条小缝朝外张望,看见一身下人打扮的顾小满,皱着眉问:“你有什么事?”
“我家公子特来给陈老夫人祝寿!”顾小满让开身子,把白耻推到前面去:“我家公子和陈大人是好友,本来陈大人是要同来的,只可惜吊桥断了,他恐怕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了……诶,我说,你就不请我们进去说话吗?”
“我是这所宅子的陈管家,陈大人他,来不了?”陈管家拉开门请他们入内,带着带着路,却突然大声哭起来:“老夫人您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啊!陈大人连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啊!”
顾小满像看鬼一样看向身边的白耻道:“真的死了啊!”
她没进门之前,还以为里头是闹着给老夫人祝寿呢,没想到竟然真被他算到了,可这也太扯了点吧!?上一回他也早就知道贵和客栈会死人……他他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膜拜大神!”白耻听见身旁的顾小满大吼一声,然后又看着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面朝着他,边横着走边念咒似的嘴里叨叨不停。
白耻直接无视她,气定神闲地走着。
陈管家引两人进了正厅,神思恍惚地倒了两杯茶,说了声“请二位在此稍后片刻”就走了。
厅里空无一人,大约人都聚集在后院里,忙着处理陈老夫人的尸体。
顾小满喝了一口茶,抓了桌子上的糕点往嘴里边丢边道:“公子,你要找的女大夫,究竟是不是给陈老夫人看病的那位,谁也不知道,现在她死了,就更没人知道了。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要不先回去,我们从长计议,再多打听打听?”
“是不是,我亲自看了就知道。”白耻却跟着陈管家离开的方向走去,“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白跑,走,去看看。”
出了正厅往左走,上了一条回廊,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七拐八拐,顾小满转得头晕,回廊是一个圈套一个圈的,所以这宅子是迷宫吗?他们又走过一间偏厅,眼前的拐角处闪过一个绿色的身影,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追上前去,正愁找不到个能带路的。
“前面的小丫头,你等等。”顾小满毫无身为男子的自觉,扑上去就从后面抱住了对方的肩,“问你一下啊,去你家老夫人的院子怎么走?”
小丫头吓得连连挣扎要甩脱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嗯嗯啊啊”,顾小满这才放手,摸着脑袋打哈哈道:“失礼失礼呀!”
那丫鬟手中托着的水盆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顾小满眼疾手快地跳起来躲,还是被水溅湿到一片衣角,再看那丫鬟,站在那儿像个木头似的动也没动,任凭绣花鞋打湿。
“你,好像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小姑娘吧?”顾小满盯着对方那张惊恐的脸道。
“确实是。”白耻也道。
顾小满一边点头一边绕着她兜圈圈,上下打量着,昨儿个夜里问她借火她不给,一说“长生苑”她扭脸就跑,原来竟是这儿的下人,深更半夜还待在深山老林里,瞎折腾什么呢?
“你看我有说错吗,陈老夫人是不是死了?”顾小满遗憾道:“昨天你要是给我们带了路,没准你家主子就不会死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像是受了惊吓,弯腰捡了水盆忙要跑走。
“慢着。”白耻挡住丫鬟的去路,“你既然是这里的婢仆,自然该知道今日是陈老夫人六十大寿,那么你夤夜去山林里,是要做什么?”
小丫鬟垂着头瑟瑟发抖,只敢偷偷拿眼角瞟面前的两人。
顾小满也觉得这丫鬟奇怪的很,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威胁道:“你不是做贼心虚跑什么?还不说实话,难道非要我们把你吊起来打?”
“老夫人的死,你知道什么内情?”白耻问:“凶手是谁?”
“陈老夫人是被谋杀的?”顾小满小声道:“公子,你连这个都能算到啊!”
白耻斜了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哑巴?我看她才是哑巴,吓成这样半天张不开嘴,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顾小满才抱着胳膊嘀咕完,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你们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哑巴。”一个身材臃肿,腰上系条土黄色围裙的大妈站在拐角处,走过来护犊子似的把那丫鬟护在身后,却笑着道:“陈管家让我来看看,可别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这丫头老实,又怕生的很,不知是怎么冲撞了贵客,我丁婆子先道个歉,你们别同她见怪。”
顾小满见了大妈已经形成反射弧了,躲到白耻身后伸头探脑,道:“是你说的,你问。”
白耻把昨夜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丁婆子听了问那丫鬟道:“真有这事儿?”
丫鬟急忙指手画脚,朝丁婆子打手语,而后者仔细看着,一边点着头,最后的表情是恍然大悟。
“是这样的,咱们哑丫头是贴身侍候老夫人的,昨夜她去林子里,原是想找些桑果,准备着今天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老夫人她从前最爱吃这个了。”丁婆子叹气道:“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这府上怕是不太平了,我看二位还是早些走吧,免得受了牵连。”
那丫鬟拉着丁婆子,摇着头,继续比划着,丁婆子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下去,丁婆子的目光在面前的二人之间兜来转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片刻后,丁婆子用颤抖的手指向顾小满叫道:“怎么可能昨晚就知道有人会死,难道是你,杀了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