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这时,杨河顺正好牵牛过来,也认出她来,可看过两眼就过去了,他可不想又被抛进河里。
而荷女一看这些人来者不善,绝非平常那些扯衣角的后生可一脚踢开,可真要下死手,她可是连鸡都没杀过,何况人家没动手,你也不好动手,又只怕等到想还手时又来不及了,也不知他们暗里还有多少人。
她正不知怎么办,恰好遇上哑巴牛客的目光,心里大喜,满脸羞红,等着他来解围,可没想到他竟然扭头就走了,想到自己全是因为他才碰上这麻烦,可他竟然不管自己,很是委屈,泪忍不住就下来了,也不管他是聋是哑,能听不能听,只管埋怨道:“这鬼打死的哑巴!不该管的时候偏管,该管的时候又走了。”杨河顺是何等人!一听便知有事,机警地停下,但为稳妥起见还是回过头向龙老牛投去询问的目光。龙老牛赶上来轻声嗔道:“这就是吴荷女。在前拦路**,与在后扯衣示爱很难区分吗?”杨和顺一听已心中有数,二话不说,将牛绳交给他,大踏步走过去吼一声:“好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人家的路!”几个喽罗闻声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没命地跑了。
荷女立刻破涕为笑,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只望着杨河顺笑,看得他云里雾里之后才问:“你不是哑巴吗?怎么又讲话了?”杨河顺想想后说:“我不是哑巴,只是前一期口里痛,讲不得话。”荷女正想问什么,只见田大膀带着喽啰们拿着各种兵器气势汹汹的赶来了。龙老牛将牛系在树上,也走拢来站在荷女旁边。
田大膀在杨河顺面前一站,喽啰们在他两旁站成一排,他指着杨河顺厉声问道:“是你打死我兄弟?”杨河顺:“你是哪个?你兄弟又是哪个?”田大膀:“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老子是田大膀,田大膀就是老子。”又指着身边喽罗说:“看看,这些都是老子兄弟,你们打死的那三个也是老子兄弟,他们都可以作证。”杨河顺原以为田大膀是五大三粗,满脸胡须,一脸横肉的一个壮汉,没想到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后生,看他个子瘦高,头挽一个发髻,脸色青黄,嘴上有一点点胡须,身着道袍,足蹬黑布鞋,心里想起师父的话:“凡遇上和尚尼姑,道士方士,医生先生,不可大意。”就将辫子盘在脖子上说:“我不晓得哪个是你兄弟,我只知道我们打死了几个拦路的强盗,你说是你兄弟的话我也不会赖账。我还正要找你算账,你还记得那卖私盐的吗?我就是他儿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找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单独来?”
田大膀笑道:“好!你就是杨河顺。爽快,老子喜欢,还想为父报仇?老子让你为父陪葬。”说着摆出一个太极推手架势。杨河顺也照葫芦画瓢,也踩着九宫八卦慢吞吞靠近前,似乎不是在打斗,而是在对练。
俩人推来揉去二十回合不见胜负。田大膀却暗自心惊,自己发的力如石沉大海,被化解得无影无踪,而他发的力自己化解不尽,正是棋高一着捆手捆脚,背心开始冒汗,卖一个破绽往后一跳,转身就想逃跑,心想:“老子打不赢,还跑不脱吗?”却没想到杨河顺的黏字诀也练到了家,哪里摆脱的开?只见他如影随行跟上,屁眼一脚,让他趴下,跟着赶上在腰椎骨上一脚踏下,其力开石断金,只见田大膀瘫软如泥,就像没长脊梁的蚂蝗,不死也残了。喽啰们见状,又是没命地跑个精光,这次连兵器也都不要了。
龙老牛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说:“看来又得赶路了。阿妹是投亲呢?还是赶路呢?”荷女望着杨河顺,问:“你讲呢?”杨河顺笑道:“我们当然得走了,未必还等人家再找狠角色来报仇不成?这事与你无关,你可以早走,也可以晚走。”荷女:“我当然跟你们走。”杨河顺:“你不怕吗?说不定就黑在路上了。”荷女毫不示弱,说:“不怕。你牛过得,我马也过得。”龙老牛:“也好,反正同路,等会儿,还要放牛吃草,正好请她帮望一会儿。我们也好养养神。望牛会吧?”荷女扁扁嘴,嗔道:“这还用问!我是望牛长大的。”杨河顺不再说什么,走去解下牛绳就走,三人四牛慢慢消失在山湾里。
三人默默赶着牛走了两三里,就托荷女在路边放牛吃草,他舅甥俩就在草地上打坐一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
这时,事情已经过去,荷女的话就吃多起来,问这问那,就像老熟人一样,什么那天被抛下河后跌伤了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不赶本城?问题一大堆。
杨河顺一一回答,又与龙老牛一唱一和演起戏来,他悲痛地说:“总算为我爹报了仇!只是连累阿舅,这牛客怕是做不成了,这些土匪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龙老牛叹气道:“有什么法呢,阿舅也不能袖手旁观呀,要报仇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舍不得也得舍,只是在外面走习惯了,不想回寨子种阳春。我想好了,反正我一个老头子,吃得了多少米?就是一根钓竿钓鱼卖也足够自己吃喝了。我倒是担心你,今后怎么讨吃?”杨河顺:“不管做什么,只要能混口饭吃就行。”龙老牛:“话是这样讲,说来容易做来难。我为什么做牛客?就是找不到其他门路,就说木匠这行,日不晒雨不淋,多好!可要人家肯教你呀,同行还怕扯稀秧,更莫讲要将碗里的饭分一半给你。不然,铁匠、裁缝、瓦匠等等,学什么不行?”
荷女一听就跟着担心起来,问:“这么讲,什么也学不到了?”龙老牛看她上钩,顺水推舟,说:“也不尽然,也有一些冷门是缺人的。”荷女:“什么冷门?”龙老牛:“赶尸,搞这一行钱多,只是见天与死人打交道,又是日藏夜出,所以一般人都不愿干。”杨河顺第一次听说,不明所以,问:“什么是赶尸呀?”龙老牛:“赶尸嘛,就像我们赶牛一样将死人赶回家。别处死人死在他乡时先用棺材装好,再用小车运回,路途近就用人拉,路途远就用马拉或牛拉。但本地山高林密,莫讲走车,很多地方连马都不能走。遇上这事只能请老司施法术叫死人自己走回家。当然不像赶牛那样用木条子赶,而是前面有徒弟敲锣开路,后面有师傅摇铃压阵,这就是赶尸。”杨河顺好奇道:“这有什么怕的?我觉得又好玩又有钱,只是不知去哪里学这门手艺?”荷女一派天真,如何知道江湖险恶?立刻中计,说:“这有什么难的?我阿爹就会。”杨河顺故作惊讶,问:“真的吗?那你能不能先帮我问问你阿爹肯不肯收徒弟?等我将这些牛脱手后再登门拜师求艺。”荷女开心地答应:“包在我身上!”
之后,除了谈拜师的事,又杂七杂八说了一路,三人在木库三岔路口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