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王妃,张御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一旁焦头烂额的管家抽空回道,一边指挥下人让道。
张御医是个小老头儿,个头还没有苒苒高,一路上赶得气都喘不过来,被一个侍卫几乎是拖着进王府的。一群人焦急地在门口守候,小尼坚定地守在正门口。
苒苒站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向息怒不行于色的小尼也是满面悲愤:“本来王爷要去霓王府议事,哪知路上冒出一个疯妇说是要告状!王爷心慈便答应了,谁晓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尼却哽咽了起来。“那疯妇在我靠近的时候突然发狂,引去侍卫,就让轿子后边落了空”
调虎离山计!苒苒暗骂道,是谁这么歹毒?转念一想,玉绝尘仇家多得是,有人刺杀也是常事,只是甚少有机会,为何此次如此容易?还来不及疑惑,张御医便从房内出来,小尼担忧地上前询问。
幸亏没有内伤,外伤较为严重,主要是左肩,失血过多,所以暂时昏迷。
“我……咳咳,”苒苒调整了下心情上前,“本宫能进去探望吗?”
张御医愣了愣,点头道:“当然可以,老臣已将药方交给尼护卫,王妃注意不要绊着王爷伤口即可。”
“知道了。”她示意小尼在外边侯着,急忙推门进去。
玉绝尘是屹立不倒的,这是一直以来苒苒的思想。从早忙到晚尽管传闻都是与昏庸皇帝游园听戏,但在深夜批阅文卷时挺立的背脊却显得那般严肃与认真。眉角的邪魅或许是遗传吧,即使他不笑甚至面无表情时,那丝令人无法忽略的摄魂弧度依旧还在。这都使苒苒不自觉地想要逃避,她不愿承认自己慌乱的心跳。
但是此刻,玉绝尘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他的脸色没有平日的红润,唇角也没有往常的弧度,那深如黑洞的眼眸也被眼睑密密遮住。轻浅的呼吸几不可闻,就连从窗户细缝里透出的微风都比较有重量。她的心不禁一拧,莫名的疼痛令她不愿就此继续下去,连忙转个身走到桌前,浅绿印花的桌布显得格外显眼,她倒了杯茶猛灌了几口,身后却突然发出异响。
她吓得跳转过身,幸亏他没有醒来,但好像很难受,是受伤后身体的自然反应。她叹口气又走过去,准备帮他掖好弄乱的被角,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先掀开被子再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好大的伤痕!她惊了下,连忙将他整个被子都掀起来!那不是这次的新伤,而是很多交错的旧伤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犹如干涸的荒地上裂开的土地!有的很尖锐平整,有的却显得毛毛躁躁,看来除了剑伤,还有鞭痕一类的。她吓得捂住双唇,努力压抑着尖叫!
缃色的床单印着他浓密的黑发,散乱成一大片。犹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从未想到,面如美玉般的玉绝尘身上,竟有如此可怖的伤痕。他不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王爷吗?就连喝口茶都要一群人伺候着,怎会……
对了,他不止是王爷,他还领导群臣,甚至上阵杀敌!而她这一介“妇孺”果然是孤陋寡闻,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自己,又哪有机会亲眼见证这样的伤痕?不过是在电视里看那些道具作出的假象罢了,她从未思虑过那些真正有伤痕的人,该是多么痛苦?
“唔……”他轻咛了声,她才反应过来,赶紧给他盖好棉被,方才慌乱中已有些微乱的发丝散落开来,发尾轻刷他的面颊,他条件反射的皱起眉。她好像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又故意用发尾刷了刷。
算了……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她还是好心的起身,正打算出去,却被凌空劈来的一只手给抓住“呵”苒苒惊得倒抽气。
“别走……”玉绝尘挣扎着呢喃。
她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连忙将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你怎么醒了?别乱动,牵动到伤口可不好!”
玉绝尘双眸无绪地盯着她,见她慌乱地替他再次掖好被子后,才淡淡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怔:“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呀!”顿了顿,连忙咳嗽掩饰方才的大不敬,“妾身,妾身不是着急王爷嘛……”
他也没太多精力瞪视她,又将视线移回床帘,冷笑:“爱妃是着急本王死不了吧?”察觉到她的僵硬,他的内心更是涌出一股莫名地火焰!不该这样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从里到外除了利用他的人,几乎全都希望他死,他老早就看透这一点的。但他却听见自己尖锐地话语:“爱妃尽管放心,即便本王死了,你也会被下旨长伴青灯,有神灵作伴。”
本以为她会愤怒地回骂,或者泼他几句冷水。但她没有,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将“吱呀”响的窗户栓牢,一边还抱怨着:“他们也真是的,连窗户没有关紧都没发现,”又转向桌边坐下,“王爷歇息吧,妾身会一直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即可。”
“你……”他诧异地扭头看去,她脸上是完全在预料之外的浅笑!“咳咳……”方才几下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猛咳了几下,还是决定先休息。
直到确定他睡熟了,她才淡下了笑容,温柔的眼神停留在他虚弱的脸颊上。原来他是如此的不安!她不知晓儿时的他是处在哪种环境中长大,但是现今,她明了他的防备一个昏庸的王爷,又握有大半兵权。她看过许多宫斗的小说和电视,光是身边最亲最信任的人,很可能都会在关键时刻咬他一口!他才二十来岁,一个在二十一世纪是正青春旺盛的年纪,可是他呢?早已经历了生生死死,身上的伤痕便是这一路走来的证据!
“你一定很辛苦吧?”苒苒自言自语道,想想自己,常常抱怨上天不公平,为何父母不要她,为何从小受尽嘲骂可是跟玉绝尘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身上的伤痕是可以愈合的,但是心灵上的伤痛却是无法磨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凭着自己狭隘的眼界去评断一个人的好坏,是那样绝对又无知的。
她忽然在想,或许那件事又是个阴谋?玉绝尘如此心细的人,会将那样重要,且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遗落在案发现场?更何况王府的令牌是随意都可以带出去杀人的吗?她细细地打量着他,不,他就算要杀人,也不会蠢得犯下如此笨拙的错误!最可疑的是,那日人死和官差的到来,相隔不过半个时辰,也太快了吧?
她赫然站起身,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玉绝尘!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别说古时的宫廷里,哪怕就在现代,这类案件也不少呀!她真是糊涂了,因为自己的情绪被他牵动着,所以完全没有深思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