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春江打开小狗子放下的旅行包,从里边拿出条中华烟来,他从中拿出了两盒走到小窗口,对跟在金洪胜后边的小狗子喊:“小狗子。”
小狗子回过身接过烟:“谢了,卢哥,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吱声。”
坐在霍英国旁边的何伟,低头小声对霍英国说:“霍哥,你不知道卢哥吧?他家买卖大,宾馆就有两个,还有大型洗浴中心什么的。”
“你怎么了解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小姨子就在他家开的明珠宾馆当会计,我去过明珠宾馆找过我小姨子,那次我见他和他哥正陪市领导喝洒呢。”
“看来你对你小姨子还没忘啊。”霍英国抿下嘴,笑了一声说。
“哟,这不是话赶话说卢春江吗。”霍英国的话说在了何伟的痛处,何伟说完这句话,低下了头。
何伟是强奸犯罪的在押人员,他与妻子一同和岳母、小姨子生活。不知怎的,结婚两三年,他跟小姨子扯,他跟小姨子没扯好,他在钱上没有满足好小姨子,让小姨子给告了。
何伟这个龌龊的男人,遇上了个不正经的人家,就闹出了这幕丑剧。
何伟进了监室后,别人鄙视他,常欺侮他,戏谑地称他:全家一根棍。霍英国和何伟曾是同学,霍英国罩着何伟,何伟的日子才好了些。霍英国霸道时,何伟曾侍候过槽(受人指使、打杂的)。
何伟的案件因证据不足,已有一年多没提审了。
“这铺头上是谁的行李?挪了。”卢春江对着码铺的在押人员喊。
霍英国下了铺,说:“那行李是我的,你不会把你的行李放旁边,为什么让我挪?”
卢春江曾在第二看守所在押过,批捕后转到第一看守所。或许卢春江颐指气使惯了,他对霍英国的拒绝有些意外。“哟,你敢不听挑头的话。”卢春江看样子有些怒气,但他双眼仍眯缝着,让人看不出来他不满的表情。
霍英国曾霸道过,那是他以生命为赌注的霸道,现在他的死刑判决将会有转机,他暗淡的生命已经出现了些许曙光,他珍惜这一切,他不愿再跟别人一般见识。霍英国没做声,慢慢地哈腰去抱自己的行李。
“你他妈的快点。”卢春江对霍英国的慢劲不耐烦了,他骂完这句话,照霍英国的腰就踹了一脚,霍英国倒在了铺板上。
霍英国忽地站起,他想抬脚踢卢春江,可双脚被脚镣束缚,他挥拳猛击卢春江的脸,卢春江惨叫着,双手捂住了脸,鼻血顺着手指缝淌出。
霍英国和卢春江相互间虽没打几下,但霍英国戴的脚镣接触铺板时发出的“扑通”声,很快引来了坐在隔壁办公室里的金洪胜,金洪胜出现在窗口时,卢春江向窗口走去。
金洪胜见到卢春江脸上的血,愤愤地问:“谁打的?推打的?”
卢春江指了指霍英国。
金洪胜打开监室门,右手拎了根白尼龙管,他不问情由,指着霍英国说:“我让你尝尝小白龙的厉害。”
金洪胜抡圆了白尼龙管,照着霍英国抽了过去。霍英国忍了忍,可尼龙管落在身上的强烈疼楚和心中的不满,终于使他伸手一把抓住尼龙管。
“金管教,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霍英国有些哀求地对金洪胜说。
“你啥人我还不知道,我还听你解释,解释个屁,你松手。”金洪胜对霍英国喊着。
霍英国抓尼龙管的手没有松开。
金洪胜转身对铺上的在押人员们说:“过来几个人,把霍英国给我摁倒。”
卢春江第一个向霍英国扑去。坐在离金洪胜较近的几个在押人员,胆怯地看着金洪胜的脸色,也扑向了霍英国。
几个在押人员把霍英国面朝下摁倒在板铺上,卢春江把霍英国的衬衣撕开。
金洪胜的尼龙管狠狠地抽在霍英国的脊背上,每一管下去,霍英国身上的表皮就被抽裂开一道口子。
走廊里传来了开饭的饭车隆隆的响声,金洪胜才住了手,离开了监室。
霍英国勉强地爬起,蹲在铺板上,他的后背火辣辣地疼。
卢春江用盒饭票买了几个菜,又从旅行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他把矿泉水倒入碗里时,却有一股酒味弥散开来。
霍英国的碗里被倒进了没有菜叶的半碗清汤,一块被屉布沾下去半块的发糕也落在了霍英国的手里。
4
清晨,一辆本田轿车奔驰在城郊公路上,高臣娴熟地开着车,副驾驶位置坐着柯志伟,后座位坐着金洪胜。
他们去卢春江的哥哥卢春海开的翔宇山庄去钓鱼。
柯志伟掏出一支烟,金洪胜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对着柯志伟嘴上的烟点去。柯志伟侧了下身,烟被点燃后,他吸了一口说:“金洪胜,在一所当管教感觉怎么样?”
“多谢柯支队的关照,我在一所当管教挺好。”金洪胜回答着说。
因高臣和金洪胜是姨舅间的亲戚,柯志伟又对高臣说:“你当教导员的要勤告诉你这个表弟该怎么干。”
高臣从反光镜里看着金洪胜说:“金洪胜,你要记住,这回柯支队为了你的事费了不少心。咱也不知道食堂管理员这活你是咋干的,账弄得那么乱,不到半年就有两万多块钱对不上,管教你再干不好哇,那就谁也帮不上你了。”
柯志伟接着高臣的话说:“食堂管理员整天进货摆弄钱,这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账整不清楚,民警食堂的伙食再搞不上去,这两样事不知道是谁都反映到丁兆柱那儿去了,我把你从食堂管理员的位置上拿下来,也是不得已啊。”
“柯支队,我很理解您,您放心,管教这活我肯定干好,不再给你添麻烦。”听着柯志伟的话,金洪胜心怀感激地说。
高臣转了个话题问柯志伟:“柯支队,公安医院‘9.28’的案件,对你有没有大的影响。”
高臣和柯志伟是一年当兵的战友,同时分配到的公安局,他问话没有遮掩。
“公安民警被杀,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市委副书记雷正南多次向局领导过问此案的侦破情况,并批示限期破案,可一个多月过去了,案件还没有突破性的进展。丁兆柱虽没说我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我是有些不满的。”
高臣说:“丁局长虽然有些不满,但应当没什么问题,你跟他的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柯志伟把车门玻璃摇下一截,把烟蒂扔在了车外说:“无所谓,就是这案件对我有影响,又能影响到哪去,全国公安民警一年牺牲的多了……”
高臣打断了柯志伟的话说:“柯支队,到了,卢春海他们几个人在前面迎咱们呢。”
柯志伟这才注意到,车前方十余米处站着几个人,他们在向本田车招手。
“柯支队,这是大丰实业有限公司的卢春海董事长。”下了车,高臣手指着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梳着背头的四十多岁的男子向柯志伟介绍说。
“久仰,久仰,柯支队,诚挚地欢迎您。”卢春海满脸堆笑,握住柯志伟的手说。
还没等高臣把金洪胜介绍给卢春海时,金洪胜就把手伸向了卢春海。高臣忙说:“这是我们第一看守所的金管教。”说完这句话,他又把脸凑到卢春海的耳边轻声说,“卢春江就在他主管的监室里。”
“哦,金管教,幸会,幸会,往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卢春海握了下金洪胜的手说。
“全勇,去,把我那几把好鱼竿拿来,让柯支队他们好好钓钓。”卢春海对旁边的一个穿黑西服的服务生说。
波光粼粼的宽阔水面上,十余把钓鱼的海竿一字排开,在鱼竿后,柯志伟三人忙活地搓弄着鱼饵。
柯志伟往一个鱼饵上套完皮套,愉悦地说:“钓了十多年鱼,还头一次在这么大的鱼池里钓鱼,而且就咱们三人,肃静啊。”
高臣说:“卢总是把这最大的池子留给了咱们,其他来钓鱼的都在外围的小池子里。”
柯志伟听了高臣的话,往别处看了看,见西边几个小池子里,的确有不少人在钓鱼。
“柯支队,别往别的地方望,看你的鱼上钩了。”高臣见柯志伟跟前鱼竿上的鱼漂在水里稍一沉,边忙帮他提竿。 、一柯志伟跟前鱼竿上的鱼刚露出水面,高臣前面水里的鱼漂也沉了下去,他又忙提自己的鱼竿。“这的鱼挺多,还挺大。”高臣摘着鱼钩上的鱼说。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三人已钓了100多斤鱼。刚近中午,全勇叫他们去吃饭。
柯志伟三人走进餐厅,卢春海给他们倒着茶说:“柯支队,钓得还尽兴吧。”
柯志伟说:“钓得尽兴,一上午还钓了不少呢。对了,给厨师送几条,好炖着吃。”
卢春海笑着说:“柯支队,别逗了,你们钓的都是真鱼,应该拿回家去吃,在我这儿,咱今天吃吃假(甲)鱼吧。”
不一会儿的工夫儿,餐厅中央的餐桌上摆上了炖着甲鱼和眼镜蛇的石锅。
柯志伟三人被让到桌中间,卢春海与另外几人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卢春海很有些酒量,他连续跟柯志伟三人每人干了一杯白酒。一杯白酒下肚,金洪胜脸通红,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多了。
谈话间,卢春海问了句:“金管教,我弟弟在你那儿怎么样?”
“那,那没的说,有你卢总经理在,我能关照不好吗?你弟弟刚来那天,有个姓霍的小子起刺,让我用尼龙管好顿给抽……”
“咳,咳。”高臣咳嗽了两声,瞪了金洪胜一眼。
金洪胜看了高臣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卢春海忙打岔说:“柯支队,喝完了酒,咱们搓几圈。”
高臣持欢迎态度说:“我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