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苏白差不多也将事情理清楚个大概了，不由得感叹机缘巧合、世事变幻，绕来绕去，却绕回到了六年前。
“若不是前辈当年的随手一救，怕是也就没有今日的苏白了。”
“没有我，或许还会有别人，轮回一道，皆是定数。”禅宗宗主大有深意的说道。
“定数？”苏白不由得说道：“难道我的命运也是定数？不可以改变了吗？”
“你的命运？”老者神色突然变得惶然，“老朽对小友你的命运也很好奇，若是时机来到，老朽倒是可以让宗内长老为你开启一次天机塔，但是现在不行。”
至于为何不行，既然对方不说，苏白也没有多问，沉吟片刻后说道：“有一件事情，晚辈不知道该不该问。”
“是关于蓝姬的事情？”禅宗宗主眉毛突然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前辈怎会知道？”
“虽然你没有提起，但你在那渊内待了三年才出，多半是已经遇到她了。蓝姬她……”老人捏着棋子的右手明显抖了一下，“她可还好？她还活着？”
“她已经转入鬼道了。”苏白没有隐瞒对方。
“鬼道？那她不是应该在鬼界的吗？”禅宗宗主双眉紧锁。
苏白摇摇头，道：“这个晚辈也不是很清楚，但晚辈确实是在释厄渊内见到她的，她……似乎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禅宗宗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双眼有些迷蒙，动了动嘴，却是没有说什么。
“而且……除了蓝姬之外，晚辈还见到了另一个人……”苏白缓缓说道。
“谁？”声音虽低，但问的很急。
“昔日的释厄门门主，华亦痕华前辈。”
“！”，禅宗宗主的手往上一抬，最后却无力的落在了棋盘上，沧桑而深邃的眼神仿佛洞穿了时间，只有微张的嘴唇定格在这一刻，“师父……”
“他是老朽的师父。”禅宗宗主接着道，“他原来还在，原来这三万多年来是因为老朽做的不够多，而并非师父不需要……小友，他……？”
老人微一叹息，没有接着问下去。
苏白点点头，当年的事情自己毕竟也大概知道些，心中有些问题堵着，但沉吟一番后却没有问出口。
禅宗宗主似乎看出了苏白的踌躇，凝声道：“小友若是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不管是什么问题，老朽都不会怪罪于你的。”
“那晚辈就直言了。不管是华前辈，还是蓝姬前辈，他们都在疑惑一件事情——前辈您当年出门后为何没有再回去？”
这虽然不是自己的事情，但自己与那华亦痕缘分不浅，倥偬剑法的第二层又是华亦痕所赠，于情于理都该帮他们问出个所以然的。
“为何没有再回去？”禅宗宗主重复了一下苏白的问题，但是话声空幽，原本落在棋盘上的右手轻轻抬起，拂过一枚枚棋子，“也罢，这些事情已经在老夫心里藏了三万多年，现在是该说出来的时候了。”
苏白锁紧双耳，听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其实，老朽现在的这身肉躯并不是自己的。”禅宗宗主怅然道：“当年，韩筠要将我释厄一门消除于世，情势危急下，师父便派了几个心腹弟子到当时的禅宗求援——因为，当时的东华大陆，除了剑神独孤九夜外，也唯有禅宗可以奈何得了的韩筠了。而老朽便是其中之一。但那韩筠奸诈异常，似乎早便料到了师父会有此一着。于是，他派出了银辰宗几名极厉害的高手在路上拦截我们。当时的我仅仅是炼心初期的实力，其他几人也和我相差不多，我们与那银辰宗门下拼死血战了一天一夜，却依旧不敌，最后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灭杀在了半路上。”
都死了？那现在……，苏白心中一番疑惑，聆听对方解答。
禅宗宗主似乎知道苏白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都死了，甚至是他们的精魂都被灭杀的干干净净，只有老朽侥幸逃得一缕精魂。但即便是这么一缕精魂，依旧受到了银辰宗下的无休止追杀。却不想，在最后的关头，我碰到了独孤九夜。独孤当时伤还没好，但是怕牵连到释厄门，就独自在外面逃亡。他救下了我的那缕精魂，然后助我夺舍了银辰宗一人的躯体。之后，我自知路上耽搁的时间已经太多，即便是尽快赶到禅宗，也来不及让他们前去救援了，所以就将韩筠要灭释厄门的事情告诉了独孤。当时的我，因为是靠着一缕精魂夺得他人肉躯的，身体虚弱的很，生命危在旦夕。独孤有感于释厄门对他的恩情，就将我托付给了他的一个朋友——而那个人，便是当时的禅宗宗主。我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当时的禅宗内部有些纷乱，各个长老拉拢党羽，勾心斗角，禅宗宗主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哪会有时间去理会释厄门的事情。所以，独孤便孤身一人再度返回了释门，之后……，之后当时的禅宗宗主力排众乱，得到了大多数长老的支持，这才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禅宗宗主。然后，他想起了独孤的事情……”
“那后来呢？”苏白不禁开口问道。
“后来……”禅宗宗主幽幽的望向宫门，视线似乎已经沿着门缝挤出，环绕住了整个禅宗，“后来，当时的禅宗宗主率人去了释厄门，但那里已经没有释厄门了，剩下只是一堆黄土，还有浓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甚至是连一块砖瓦都没有寻到，偌大一个宗门，竟真的被韩筠灭杀的干干净净、寸毛不剩。再后来，我加入了禅宗，并改拜当时的禅宗宗主为师。”
说到这里的时候，禅宗宗主的眉毛颤动了几下，但却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静下去：“万年之后，当时的禅宗宗主被宗内长老谋害，最后不治仙逝。那一次，我总算做到了一个弟子应尽的义务，杀了那个长老为他报了仇，然后施展凌厉手段除尽宗内其他势力，在双手染满血腥的时候，也成为了禅宗的新一任宗主。杀戮可以让一个人蒙蔽双眼，血腥可以让一个人忘尽情仇，此后我淡漠了一切，想要专心悟道——但最后却发现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不论我到了哪里，不论我成为了谁，有一个过错我永远都摆脱不掉——当年，在释厄门被灭的时候，我却改投到了他派门下。所以，即为之后，我曾无数次的派人前去释厄渊所在的地方打探，但每次都一无所获，那里依旧是荒原一片，那里依旧看不到释厄门的半个影子。我本以为师父真的已经不在了，蓝姬也确实不在了，却不想，在三年半前，不知是什么原因，那里突然裂开一道深渊，我怀疑和释厄门有关，所以就再次派门下弟子前去打探……后来的事情，苏小友应该也都知道的。”
苏白点点头。
禅宗宗主看了苏白一眼，接着说了下去：“但小友应该还不知道，后来庚之回门后，我刚好出了关，便亲自到了那释厄渊，刚刚看到释厄渊下的下的那些阵法的时候，我便庆幸自己来对了，师父确实还在——因为那些阵法的布局显然便是师父的手法。但是，谁能想到的是，在我破掉所有阵局，最终穿过生门的时候，却并没有寻到师父，也没有蓝姬，只有万千泡沫一般的建筑矗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盯着我森森而笑。”
“华前辈不在了？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华前辈还说会一直留在那里的。”听到这里，苏白忍不住打断说道：“那前辈可有看到涅曦兽？”
“涅曦？那个灵兽还活着？”禅宗宗主惊道。
“当时我便是在涅曦兽的腹内碰到华前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