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摩挲着泪眼见袁寇璃站定看着自己丈夫的遗体,却未有上前看脉象的迹象。也了然了他的心思,便上前一步:“袁公子不要有什么顾虑,与袁公子相比,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但我更是奢望我的相公真的没有去世。所以还请袁公子尽心看看我相公的脉象是否真有何异!”
袁寇璃闭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弯腰向李夫人行礼道:“李夫人,请您宽恕在下之前的冒犯。在下之前只是因为乍听到李员外的噩耗一时悲切情急而乱了心智,居然提出给逝者把脉的荒唐想法。虽然您李家之人大义,不计较我这黄口后生的忌犯,同意我的请求,但在下又岂是那等眼拙不知礼之人?刚刚思量了一番,李员外的逝去对您李家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这种悲恸如何是我们能比的。而为逝者把脉这种荒唐的做法还是就此打消了吧,这不但是对李家的不敬,更是对逝者的亵渎,袁某知罪,还请李夫人及李家之人恕罪。”
此时小沫也站到了袁寇璃身边福身行礼:“谅在我等尚幼,不知轻重,还请李家之人莫怪罪,还请节哀!”
在场一阵躁动,纷纷吧眼光落在了最前面的李夫人身上。
至此,李夫人眼神黯淡了下去:“唉……罢了罢了,这如何能怪得你们,也是我这个未亡人的一点私心。”说着不由悲从中来,连忙低头举起袖帕来擦拭脸上的泪水:“两位的师傅既然是我相公的故友,那我叫声贤侄也无妨了。”
小沫与袁寇璃俱行礼道:“自然是使得的,还请李夫人吩咐。”
李夫人又抹了抹眼角的泪痕,接着说道:“二位贤侄远道而来,既已经拜祭过了我的相公,还请先入得后院休息。”
小沫与袁寇璃对视了一下,袁寇璃微微皱眉,小沫会意,面对着李夫人说道:“原本我们是应当遵照夫人的安排的,但是不瞒夫人,我们来拜访李先生,也是到了李府大门前才得知了李先生的噩耗。因此我们此趟来也没有什么准备,既然是办丧了,李先生到底是尊贵之人,是不能简单草率的。必然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因此想在此请夫人允许我俩先行告辞,回去准备一下。给我们师傅传个李先生的消息。然后顺便把一些私事办了。然后好生来为李先生送行。”
李夫人听了点点头:“恩,二位贤侄有事情便去办是了,我相公去的突然事情做得也仓促,李家那些族人们也是早上刚刚得到消息都在赶来的路上,不然也轮不到我这个未亡人迎客了。因此二位也不必有顾虑这时间的事情。只要能在明天下午能够过来参加瑞然的葬礼就够了。”
“明天下午!?这么急?”
不必说小沫与袁寇璃大吃了一惊,就连之前一惊到了的人和李府内的其他眷属也都感到惊异。按照一般的习俗,一旦有人去世的话,遗体至少都要在家里三天才会下葬的,既是能够与家人多相处一些时间,也更能让远方来客的悼念。而李家这次连两天都不到就要为李瑞然下葬,任谁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错,正是明天下午。”李夫人接着解释道:“瑞然在世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他这辈子顺水水风过得十分如意,要是能在他生日那天去世的话,他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而恰巧明天就是他的生辰,但他却在今天去世了。他虽然不能在生辰这天去世,却是在这天下葬,也算是我这当妻子的为他了却最后的心愿了。”
接着便有几个人纷纷点起头来,看来李瑞然在生前确实和许多人说了这个心愿。虽说平常习俗不好更改,但是死者为大,为死者完成最后的心愿,提前下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了。
李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小沫再次把目光落在了袁寇璃身上。
袁寇璃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俩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中午就过来为李先生送行。就此先行告退了。”
李夫人施施然的行礼:“那二位先去忙吧,李家逢此大事,府中上下心中都十分悲寂,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哪里,是晚生不知轻重冒犯了。再次请夫人节哀顺变。”
袁寇璃与小沫还礼对到大厅门口,转身刚想往大门方向走的时候,就听到大门边传来急急的通传声:“傲雪郡主驾到——”
第三十三章寒梅傲雪
傲雪郡主!?
听着迎门小厮那冗长的通报声,刚刚还悲悲戚戚忙做一团的李府登时静了下来。郡主?那可是皇室的子女,李家这是何等的势力,一家之主去世竟然惊动了皇权深宫,得以令郡主之尊的身份赶来悼念。李府虽算得上富甲一方,称得上豪绅,也是在京城之内,皇城脚下,但再如何也只是一介商贾,如何却与皇室扯得上关系?因此众人心生诧异,不由得停下手中的事情望向了大门入口处。
小沫和袁寇璃也是满心的疑惑,停下了脚步,循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却听到背后李夫人沙哑而伤感深沉的嗓音说道:“文儿,是傲雪郡主来了,现在毕竟是皇室的身份了,我们还需到门口迎接了。”
接着听到李润文淡淡的应了一声‘是’,便看到李润文搀扶着李夫人从袁寇璃的身侧走过,向大门口迎去。
“二师兄,李府跟皇室的关系很近么?”小沫见李夫人那沉稳的身形,心知李家应该与这个傲雪郡主很熟悉了。
袁寇璃没有说话,之前他对李府并没有什么接触,不甚了解。而下山前师傅的那些叙述里面也没有提到李家与皇室的关系。因此小沫的询问他也没有任何答案。
心中正暗自思量着,一个洁白倩丽且妙曼的身影从李府大门处映了进来,一身玉兰散花素色纱衣裙,腰间缚一条鹅黄翅凤丝带不但将身姿越发显得纤细,也令人觉得清新,但也标榜了皇室的身份。三尺莲踏着烟荦锦丝绣鞋轻挪而来,肩头玄色祥云笼月披风伴着步伐不时迎风飘起,清新如出水芙蓉,淡雅如濯水的碧莲。洁白的狐裘围脖托着一张骇俗的绝美脸庞,半笼的凌虚髻梳出两条鸦色发丝垂于胸前。与那发丝颜色相称的便是白净胜雪的面庞,一双尤似清泓的杏目,亮若星辰,冰澈如雪。晶莹的俊俏小鼻,云花般薄薄的唇瓣嫣红如霞,轻启的微笑中微露出的玉齿衬着嘴唇的那抹嫣然无不令人心动。尤是两弯新月眉之间那朵粉色六瓣凌寒梅花更使人无法移目。明丽的阳光照射于这无暇的脸庞,打在这白色身段上,更是四散反射出了更耀眼的颜芒,宛若传说中那飘然飞天的仙子。
本来郡主的身份就已经将府里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大门入口处,接着走进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绝美女子,人群中便传出了阵阵的噪杂声,有惊叹,有疑惑,有羡慕……
“好美的女子,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小沫不由的赞道。虽然小沫自己也同样是个绝色女子,并且有着足够能与眼前的这位平分秋色的资本。但毕竟女子对于自身容貌的认识更多是来于外人的评价。而小沫常年随师傅在深山幽谷之中修炼很少下山,所见之人本就不多,能见到她的人也只有师兄和师傅以及乐儿。因此虽然小沫知道自己的相貌也可以,但是具体是可以到什么程度,她就没有个准确概念了。直到这次下山入世从他人的目光与评价里提高了对自身的认识,但仅这几日的积累出来的自信又如何能和眼前的这位人中之凤的郡主可比。因此在心理上便有所黯淡下来。
一旁的袁寇璃却轻笑道:“其实沫儿也不需羡慕,沫儿的容貌可不在这位郡主之下。”
小沫转头看这袁寇璃嗔道:“想不到二师兄还是如此护短之人,在这郡主面前还拿话哄我。这可不像二师兄一贯的风格。”
袁寇璃又是淡淡一笑,眼睛却不离那位翩翩而来的郡主:“与她相比,沫儿只是缺少了那份自信而已。不过,没想到傲雪郡主竟然就是她。”
听到袁寇璃如此说道,小沫心中一怔,再次看向了袁寇璃:“二师兄认识这个郡主?”
不过这次袁寇璃没有说话,小沫以为他光顾看那个郡主而没有听到她的询问,心中疑惑:二师兄不像是如此失态之人吧?正想着,耳边却传来阵阵的“噗噗噗”声,小沫惊异的望去,出来零星几个人站着,满满一院子的人,包括李夫人在内,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草民参见傲雪郡主,愿郡主金玉福安!”整院的朝拜声响起,小沫失忆后这些年何曾见过如此场面,竟一时楞在了原地。此时仍旧立于原地的小沫站在集体跪拜之人的中间,倒立刻像鹤立鸡群般突兀醒目,也霎时引来了那位郡主的目光。
此时仍立于原地的也有几个人,袁寇璃,李润文和其他几个依稀的读书人模样和官府公人打扮的人。而女子,却独独只有小沫一人。因此郡主的眉目便好奇的打量了过来,然而那目光没有在小沫身上有片刻停留,便被立于小沫身边的袁寇璃所吸引了。
见了袁寇璃,傲雪郡主眼神蓦然荡开,朝着他轻敛眉目嫣然一笑,本就夺目的容颜更加绚丽。而袁寇璃双手抱拳远远朝她恭敬地微微俯身示意。从那眼神来看,小沫也确定了这位郡主必然与二师兄是认识的。但同时另一个疑惑也在小沫心头蔓延了开来:这个傲雪郡主与二师兄是如何认识的,不但从来没有听过二师兄说起此人,就连那个吧啦吧啦的景逸都从来没有提及过此人,那她?
“诸位请起!”傲雪郡主从袁寇璃身上收回目光,快步走到李夫人身边,俯身伸出双手扶起李夫人,轻声说道:“李夫人快快起身,夫人何须行此大礼!”
李夫人借着郡主的双臂缓缓起身,抚了抚双袖后退福身道:“官人离世本是市井的离合,怎可与郡主皇室的金尊之躯赶来吊唁,民妇心中惶恐。”
郡主眉目隐含忧伤,上前搀扶李夫人走向灵前,悲声叹道:“夫人此话差矣。今晨忽闻李员外噩耗,举家上下悲痛不已,你我两家本是世交,情感甚笃。理应全家吊唁,奈何父亲得圣上召之入宫,母亲患病几日未离床榻,兄又在外地。无奈只得小女一人来此吊唁。逝者已逝,生者还要面对伤怀,万请夫人节哀,保重身体为要。”
李夫人听了郡主的话,悲从中来,话语中的哀伤又浓了几分:“前日夫君还提及两家交情,说道郡主你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不日便要带民妇去府上贺喜的,不想没能赶去道喜,今日却让郡主……,哎……”一声哀叹饱含了多少的哀伤离别之苦,造化弄人之痛。傲雪郡主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减轻李夫人的悲伤,只能静静地边走便抚着李夫人苍白的双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