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静了下来,许久之后江老太妃才又道。
“哀家老了,眼下还在为你们年轻人的婚事操心,真是累呐!婉儿那丫头前脚刚被哀家骂走,你是不是也想挨骂!”
“是尧儿不对,让太妃操心了!这婚事就按期办吧!尧儿府上已在筹备中!”
“这就好!哀家还以为你跟婉儿玩过家家,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既然如此,尧儿就回府好好准备!哀家累了,想歇会!”
江老太妃说完,又眯起丹凤眼,半倚在贵妃榻上,露出一脸疲态。
“太妃好好歇息!尧儿就先告退!”
“嗯!回府好生准备!到时哀家和皇上会到场给你们主婚!”
沐翌尧闻之,不知是该笑还是哭。本想先将江婉华迎娶进府,给她个名份,之后的事就按自己的计划走着。这会倒好,太妃和皇上都来主婚,自己想不重视都不行。只得瘪瘪嘴苦笑起:“尧儿在此谢过太妃和皇上!”
江婉华一下马车,便朝江夫人屋中直奔去。在路过大厅时,见厅里摆放着数百箱上好的绫罗绸缎和翡翠宝玉。她走上前,随手打开一箱,里面装得满满实实的,那些翡翠碧绿幽幽,每件都是稀世珍宝。绫罗绸缎光滑油润,触感非常柔软。这些箱子,将整个大厅堆得水泄不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剩。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翌王又反悔了?”江婉华纳闷地自语着。
江府管家闻声步了进来。
“婉儿小姐你可回来了!夫人正唤你过去!”
“喔!”江婉华轻应一声。
转头又问管家:“这些彩礼可是翌王府送来的?”
“回小姐!正是翌王差人送来的!”
“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哪道羞辱我一番不够,还想羞辱我一辈子么?”江婉华气恨地道。
“这……婉儿小姐,奴才不知!”管家垂下头低声回道。
江婉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朝江夫人的寝室步去。
落叶纷飞,林花漫如雨。沿着九曲长廊走,路竟显得如此漫长。起风了,花园里的花木摇摆不停。干枯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凋零无助地飘落下,弄得长廊里满地都是梧桐树叶。
“叶无语,含水露。花无情,落尘去。相执一枝,与君相谱一曲。天涯路,漫漫无边。君在天边,妾在树下。见花望雨,思念重重。纵有千言万语,却已相隔一方!”
不知为什么,从不作诗吟词的江婉华,望着眼前的情景,突然涌起一股悲意,当即作起一首《无望吟》。此时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与沐霄炎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今日江夫人将翌王府的彩礼收下,便是应承了这门亲事,如今的她再无路可退。她伤心,却也很无奈。
摇晃着身体,每走一步,脚腕都在发抖,好不容易越过长廊,她身上冷汗已沁了一身。江婉华来到江夫人的寝室,累得气喘吁吁。她闭闭眼,深作呼吸,用手扶着门把,缓缓推开了寝室的屋门。见江夫人正半坐在床榻上,江婉玉和紫苏立在床前榻,三人此时的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在商议着什么大事。三人见江婉华步了进来,立即停止了商议。
“婉儿你回来了!”江夫人苍白无力翕动嘴,唤道。
“姐姐!”
“婉儿小姐!”
江婉玉和紫苏跟着唤起。
江夫人见江婉华步进了屋,便唤开江婉玉和紫苏,将江婉华留下相谈起。
“娘亲你好些了么?”江婉华步到榻前,抓着江夫人的手问道。
“为娘好多了!婉儿不要担心!”
江婉华含泪点点头。
江夫人望着泪光点点的江婉华,心里揪痛得紧,抿抿嘴难以启齿地道:“翌王今早已派人将彩礼送过来!这婚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婉儿啊,是为娘害了你,不该让你走上这路的!可是如今我们江府祸不单行,你爹深入大牢,连太妃都救不了他,听玉儿说只有翌王能救他!婉儿啊!就算为娘求你了,求你看在为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你,又将你辛苦养大,求你救救你爹和江府!为娘给你跪下了!”
江夫人说着揭开锦被,从床榻上步了下来,作势要给江婉华下跪。吓得江婉华一把将江夫人扯了住。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是想让婉儿折寿么?只要能救阿爹和江府,不要说让婉儿去嫁翌王,就算让婉儿去死,婉儿也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悔话!”
江婉华说着心中一酸,泪如雨下。
江夫人心痛不已,搂着江婉华母俩一阵痛哭,“婉儿啊!要恨就恨为娘吧!为娘是个自私的女人,没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娘亲!你好好养病,阿爹的事不要担心!女儿定会求翌王将阿爹放出来!”
江夫人点点头。
“大婚在即!这两日让府里的嬷嬷们好好教教你礼仪。翌王府不同家里,到底是皇亲贵胄,得罪不得!婉儿嫁过去,遇事要懂得忍让进退,万不能让自己陷入绝境,丢了性命!自古男儿多薄情!翌王身份尊贵,难免会有三妻四妾,婉儿要想开些!”
“女儿明白!谨听娘亲教诲!”
江婉华趴在江夫人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江夫人含笑地点点头,用锦帕拭了拭眼泪,拍拍江婉华的背安慰道:“娘亲相信,我的婉儿会是这世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女人!回房好好准备去吧,看看有什么要带的,提前收拾好!另外,娘亲已差人替你备好了嫁妆。你爹虽入狱,但官职未革,你依旧是户部尚书的千金。这翌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江府即便再寒碜,也不能连件像样的嫁妆都没有!这只翡翠手镯,是为娘当年出嫁时,你的祖母所赠,现在我将其中的一只送给你,以后想家时,看到它就如同见到了为娘!另一只,为娘待婉玉出嫁时再给她。”
江婉华含泪点点头,泪水也在江夫人肩上化开了一片。
江夫人吸吸鼻翼,将左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脱了下来,随后往江婉华手上一套。
江婉华伸手摸了下手上的翡翠镯子,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心里越发悸动起。仿佛这手上戴得不只是一个镯子,而是整个江府。
江婉华又道了几句安慰江夫人的话,将江夫人扶回床榻,见江夫人躺下后,这才步出了屋子。
屋外下起了雨,江婉华立在长廊上,望着廊外细细密密的雨线,听着雨滴断断续续,敲打在琉璃瓦的上的声音。
一滴,二滴……噼啪声不断响着,敲打着屋瓦,也敲打在江婉华的心中。
这雨来得还真是时候,将这些天的阴霾冲洗的一尘不染,倒为那些家奴们省了不少事。江婉华想着,寻了张长椅坐了下。望着廊外的雨,她的视线又变得模糊。为什么那块大木头还没来上门提亲?难道真是戏言么?碧荷啊,你又在哪里?
聆听着雨声,江婉华的思绪又见飘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到大婚。这日一早,江婉华便被嬷嬷们簇拥着梳妆起。
江婉华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大红华衣,裹着金色丝线穿插着红纱,上面描画着金色的牡丹图案,外披金色薄纱,上面绣着几团的金纹祥云。从领口一直延抻至腰际。大红色的金丝罗裙,幅褶褶如盛夏天边的晚霞般流动轻泻,拖沓在地三尺有余。头戴金色凤冠,冠前用红色的珠帘遮面。耳贝上扣着两只金色的落缨耳坠,葱白如玉的手上戴着金色的镶玉手镯和江夫人送她的翡翠玉镯,金绿相间,珠光宝气盖尽了一身,一切极尽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