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嬷嬷这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呢,就听着里间闹腾开了,顿时也顾不上多想,掀了帘子进去,便先呵斥紫菱,唯恐惊到莫莲萱,继而动了胎气,那就糟了。
紫菱闻言抬头一看,莫莲萱可不是急的不轻,鬓角汗都出来了。
她心里也是一跳,赶忙收了声,强忍着悲伤,用帕子捂着嘴,跪在地上,只有肩头默默的耸动,这样瞧着,越发让人怜惜。
莫莲萱缓了缓神,到底心里不忍,轻声言道:“起来,还跪着做什么,你不愿意,我还能将你撵出去不成?”
“但是你有事咱们便说事,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要是凡事都像你这般闹腾,这屋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你可是我跟前的大丫鬟,更要以身作则才是,你都这样,底下那些小的,焉知到心里怎么想?今个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钱,你可服气?”
紫菱一听莫莲萱说不撵她走,心先安了,赶紧站起来答话:“奴婢服气,只要您答应让婢子留下伺候您,罚多少都可以,就是不要月钱,婢子也是甘愿的。”
莫莲萱一听这话,倒是被她给气笑了。
这人人都盼着能过得更好,自家这丫头偏生是个傻的,宁愿做丫头,不愿意做主子!
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她笑着对锦嬷嬷言道:“都怪嬷嬷往日里教的太好,竟是只将主子放在头里了,可叫我说什么好呢?嬷嬷先坐,紫菱去给你娘倒茶来,咱们倒是得拿出个章程才是。”
锦嬷嬷瞧着紫菱扭身去圆桌上给自己倒茶,眼神也是很矛盾的。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个知恩图报的,一方面又难免觉得这孩子的心里,怕还是离莫莲萱近,离自己远。
莫莲萱瞧出来锦嬷嬷的心思,不免劝道:“她还小,又是个实心眼,却并不是离我近,离你远,只是一片赤诚之心罢了,嬷嬷可不要多想才是。”
锦嬷嬷瞧着莫莲萱到这会,还是以自己为重,心中愧疚之感更盛。
连忙对莫莲萱言道:“她倒是个一心为主的好孩子,是奴婢私心太重了,仗着主子仁慈,就越发的贪心起来。”
“以前还想着,只要有个孩子,后半辈子不孤寂,有人陪着说话就成,可是等您将紫菱给了奴婢,奴婢却又想着,要是有人能承继我们家的门楣就无憾了。”
“后来又是想着让紫菱脱了奴籍,嫁给书香人家,将来的子孙能中了举,让我们家重振家风。”
“您看看,可不就是越来越贪心了么?”
莫莲萱瞧了眼紫菱,这位这会怕是知道自己刚伤了娘的心,正在不安的瞧着锦嬷嬷。
莫莲萱想了想,神色柔和,耐心的劝锦嬷嬷道:“嬷嬷说的,却是有些过了,在萱儿看来,这却是人之常情,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倒是不觉得,您这般替女儿,孙儿谋划,有什么不对的。”
“说来惭愧,我家祖母长辈,也都是费尽心思的为我盘算,生怕我是吃了一点的亏,这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嬷嬷您不必觉得愧疚,萱儿都能明白。”
锦嬷嬷被她这一通劝,越发觉得好没意思,叹道:“只可惜,直到今日,奴婢才堪破迷局,却是已经成骑虎难下之势,好在紫菱的事情却还有转圜的余地,她不愿意离开夫人,那就随她吧。”
“只是奴婢却是要对不起主子了,惭愧,惭愧啊。”
莫莲萱见她这般灰心,赶紧言道:“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说起来倒也怪我,其实我与世子倒是私下商议过此事,毕竟嬷嬷乃是萱儿倚重之人,而紫菱又是我信任之人,因此更是不能随意处置,我们俩倒是也想了个两全之法,这会萱儿说给嬷嬷听听?”
锦嬷嬷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神色甚是沮丧。
看的莫莲萱好生的揪心,锦嬷嬷今年虽然三十多岁,但是保养的极好,瞧着就像三十出头似得。
又是个极有主见之人,从来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今日可真是深受打击,垂头丧气的,背也弯了,倒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莫莲萱更是觉得自己应该早些讲话说开才是,不应该那么自信,觉着和锦嬷嬷有默契,却不知,锦嬷嬷也在为这些事情煎熬,真是何苦来哉?
她先对着紫菱使了个眼色,见着紫菱蹭到锦嬷嬷跟前,扯着人家袖子做可怜样,再见锦嬷嬷勉强笑着,安抚的拍了拍紫菱的手,神情软和了几分。
这才笑着言道:“其实萱儿也是舍不得嬷嬷的,恰巧世子手中有几院房子,都是些个两进的小院子,就在后街上,是从王府里隔出去的,原本是想给他那几个僮儿准备的,现在就送与嬷嬷一院,权当是恭贺之礼。”
“将来嬷嬷不妨就和云掌柜搬来住,到时候,只要您想我们了,便从后角门进来便是,走路也就半刻钟的功夫,再是便宜不过的了。”
“至于紫菱,她的奴籍却是一定会脱了的,世子身边那几个僮儿也都是这样的安排,他们将来还都可以在府里伺候着。”
“等到孩子长大有出息了,能给爹娘老子讨了诰命,便将他们两口子接出去享福便是,这算来却不还得十几年?倒也仅够我们主仆俩厮磨的了。”
锦嬷嬷听的愣住了,莫莲萱夫妻俩想的可真是够周到了,想来这后面对紫菱的安排,却是刚才拿的主意。
这原本却是想让自己母女俩住的离王府近些,相见也容易些。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却是承的人情就更大了。
她颤了颤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还是紫菱瞧见莫莲萱的眼神,赶紧抱着锦嬷嬷的胳膊摇着撒娇道:“娘,您就应下吧,反正又不是外人,就算得了院子,以后女儿尽心尽力的伺候小主子,主子也就是了。”
“再说了,您就算成了亲,也不能总闷在家中吧?这离我们近了,每日里进来转转,散散心,看看我们,倒也自在。那边毕竟已经有了儿子媳妇,却还是分开住好些,娘就不要再犹豫了,快些答应了吧。”
锦嬷嬷也不是没想过,嫁去云掌柜家,却是要和继子一家打交道,免不了的要费心费力,自己虽然不怯阵,但还是想起来就觉得厌烦。
现在被莫莲萱这么一安顿,要是有了自己有院子,腰杆也要硬些,到那时,云掌柜喜欢过来住,或是两边跑,都是可以的。
自己最担心的,害怕儿孙还背着奴籍,莫莲萱也是已经解决了,真的是一举数得的好事情。
锦嬷嬷被紫菱摇晃的头都要晕了,笑着嗔道:“好了,快别摇了,想将你娘我摇的散架么?主子安排的极好,奴婢也就不矫情,这就愧领了。”
“至于那几个竹子,绿竹我们是不想了,奴婢瞧着墨竹这孩子也是个不错的,行事大度,且还文武双全,就给我家紫菱定了他吧。”
紫菱刚开始听锦嬷嬷答应了,真是欢喜无限,后面一听,自家娘开口就要给自己订亲事。
再一想墨竹那俊小伙,脸上烧的不行,红的像是要滴血,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跺着脚,捂着小脸,跑出了小花厅。
莫莲萱和锦嬷嬷是相视而笑,锦嬷嬷感叹道:“还别说,咱们世子爷身边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那一个拎出去都是能考秀才的人,且还都是文武双修,长得还俊逸,真是难得。”
莫莲萱想到刚锦嬷嬷直接就略过绿竹,选了墨竹,莫非也是瞧出来,紫容对人家有意思?
难道这俩人已经这般的明显了?她不免好奇的问了句。
却听锦嬷嬷掩嘴笑着言道:“奴婢倒是没从紫容这丫头身上,瞧出端倪,倒是偶尔有一次瞧见绿竹脚上穿的鞋,乃是咱们家紫容的手艺,您说,这鞋都穿到脚上了,人能不进心里吗?”
莫莲萱也是乐的直笑,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丫鬟们,还都是心里有数的,到省了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忧心。
干脆拍了下桌子,唤道:“茹雪,去将何妈妈请了来,就说我有事情与她相商。”
外面茹雪脆生生的应了,这便一路小跑的去后院请了何妈妈过来。
何妈妈刚才也被喊去库房帮忙,这会才将翻乱的东西归置回原位,正陪着赵妈妈在锁库房门呢,这一听主子传唤,马上加紧步伐的往小花厅赶去。
就着玉珍撩起的帘子进了屋,才看见莫莲萱和锦嬷嬷正在看刚选好的那八样礼品。
瞧着两人的面上都是春风拂面,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忙笑着上前见了礼,恭敬的问道:“夫人找奴婢过来,是有何事吩咐奴婢做么?”
莫莲萱笑着让茹雪给何妈妈搬了个六角圆凳,让何妈妈坐了。
神色喜悦的说道:“何妈妈莫急,乃是桩好事情,今日咱们院子真可谓是喜事连连,刚刚锦嬷嬷在我这里,想将她们家紫菱许了墨竹,我已经是答应了,心里想着好事成双,便想着请妈妈来,将咱家紫容许给绿竹,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