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脚下的酒坛子踢到一旁,元宇倾坐在了她的对面,却发现她一脸迷蒙的看着自己,眸光微醺,一直苍白的脸色因着醇酒而泛着微微的粉红,瑰丽无暇。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微微凑了上去,只是,却发现她的脸上还残存着未干的泪痕,心下一疼,伸手便抚了上去,低喃道:“歌儿,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嗯?”眸光飘忽的某人已经微醉,脑子开始短路起来,总觉得刚才那句话,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偏着头,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唔,那便算是好的吧。臭小子说过,习惯了,也就好了。嗯,对,习惯了就好了。”
元宇倾眸光一紧,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还没摸够三秒钟,又被沐晚歌扒拉了下来。他又挪了过去,扣紧沐晚歌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略显喑哑的声音轻轻吐出:“歌儿,以后有我,你可以不用习惯的……”
“不要!”沐晚歌虽已微醉,可手劲儿依旧大得惊人,三两下便把元宇倾扣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给扒拉了下来,双手推拒着就要离开他的怀抱,不想刚推开一点便又被元宇倾拉回了怀里。
几次挣扎未果,她顿时睁圆了双眼,晶亮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醉意,却是如琉璃般让人沉迷其中,元宇倾心神一荡,不由得俯下身,想要触碰那一刻的莹润唇色。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美人们总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还未来得及触碰到那两瓣香甜的唇瓣,他便感觉自己浑身都疼了起来,随即面色怪异的退离到了一步之外,双眼喷火的看向装作一脸无辜的某人,顺带着连踢他的罪魁祸首——沐晚歌的长腿,狠狠的问候了一番。
他不过是情不自禁而已,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这女人,就算不为他的幸福着想,也该为她以后的性福着想啊!把他踢残了,她又哪里受益了?
可惜,沐晚歌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是静静的看着面色古怪的某人,潋滟的眸光似有水波流转,格格笑道:“姓元的,耍流氓是不好的哦!梅姨说过,做人是不可以耍流氓的!”
元宇倾牙一咬,暗自压抑下心中的异样,随即慢腾腾的挪到沐晚歌身边,笑吟吟道:“歌儿,上次给你送过去的信,你看了么?你说,我可不可爱?”
就在他满怀希冀的想着沐晚歌会仰天大呼“可爱”的时候,却意外的某人垂下了头,清辉月光下似是有晶莹流动,他心下一慌,连忙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许久,又听到沐晚歌幽幽说道:“姓元的,你知道赎罪是什么感受么?”
“不知道。”元宇倾摇了摇头。
“我真是喝醉了,你又没有犯过错,怎么会知道赎罪是什么感受呢!”沐晚歌苦笑一下,随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闭起眼睛,语气却是无比飘渺,“赎罪啊,就好比如将一个很沉重的东西扛在肩上,无论走去哪里,都摆脱不了它。你要吃饭,它就在一旁警告你,某某某因为你的错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你要睡觉,它就在头顶提醒你,莫某某因为你的错连眼睛都不能合上。你睡不好,吃不好,就连走路都感觉无比吃力,就好像身旁跟着一个影子,拿着鞭子时刻警戒。你会良心不安,也会杀人手抖,更甚至有朝一日会疲惫得想要自杀,只因你受够了这样的惩罚。对,惩罚。美其名曰赎罪,其实是各种各样的处罚。”
元宇倾心中一痛,吃不好睡不好良心不安?歌儿,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么?到底是怎样的罪,竟让你如此良心难安?
沐晚歌忽然一笑,随即往元宇倾跟前凑,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啊,我讨厌这天底下的父母。既然最后要将自己的孩子抛弃,为何当初还要生下来?既然生了下来,为何要这么不负责任?所以,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父母,遇到臭小子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我是个孤儿。事实上,我也没有父母。我是我爸的私生女,很早以前我妈妈就抛弃了我,是梅姨将我带回家,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的!那时,我是和梅姨住在草原上,只是后来,我爸爸来接我回家,最后受不了那几个恶毒的人,我拿刀捅死了他们,就在他们做那事的时候……嗯,对,我把他们杀死了……哈哈哈……我杀死了他们……”
说完,沐晚歌便仰头大笑起来,笑意里的滋味复杂而悲凉,元宇倾再也不敢听下去,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眸光盛满痛楚道:“歌儿,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谁想,沐晚歌一把抓开元宇倾的手,眼神锐利而阴冷,倏忽又变得无比惊慌,猛地抓住元宇倾的手,指向自己的心口,“这里,永远都没有过去。我不该啊,不该在警察到了之后,直接将梅姨推了出去。我还记得,当时她眸光中的痛苦与悔恨。她是恨我的,绝对是恨我的!你说,我是不是个可恨的胆小鬼?梅姨对我那么好,我竟然亲手将她推入了监牢里,十年,二十年,等我终于有能力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子弹穿过她心口的一幕。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倒下,却是连救都来不及救……”
元宇倾一把拉她入怀,大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着,柔声安慰起来:“歌儿是最勇敢的人!祖母会原谅你的,她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不要多想了啊……”
“不,不是的,梅姨是恨我的,是我害得她坐牢,是我最后没有救得了她。”沐晚歌埋在元宇倾胸前的头猛地晃了起来,他只觉胸前的衣襟一凉,刚想将她的头抬起来,却又听她沙哑着声音说了起来,像是刻意压制的哽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问自己,若是当初我勇敢一点,将杀人罪承担了下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年来的寝食难安了?有的时候,我很羡慕那些能够自行了断的人,羡慕他们活不下去就可以一死百了。可是我却不能去做,因为这条命,是梅姨给的,我不敢拿她的命去挥霍去浪费。若有一天,她真的需要,随时可以拿去!”